盛林露出明朗的笑脸。他不再踌躇留恋,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助理。晏棽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盛林上车,平静地向自己的爱人挥手告别。
那时他们仍旧太年轻,尚且对这个世界充满乐观的憧憬。以为最长久的别离,也不过是一个季节的轮回。
如果能提早预见今后那漫长而煎熬的孤寂岁月,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开彼此的手。
载着盛林的黑色轿车很快驶向在远方。晏棽的目光顺着道路延展,纠缠在车子远去的方向。母亲的突然离世在晏棽心口凿开了一个空洞。现在那个空洞变得越发幽深。无尽的荒芜在洞中疯狂生长,一点点吞噬着这个世界在他眼中的色彩。稍不留意,那些暗淡的绝望与灰心,便要占据他全部的思维和身体。
晏棽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再专注于盛林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们只是暂时分开,很快又会重新在一起,实在没必要这样低落。分别的这段日子,他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为了盛林,也为了母亲。
晏棽回家的这一周,他与盛林的事已传遍大半个校园。加之夹杂其间的枪击事件,使各种衍生而出的传闻都包裹上一层惊悚且神秘的色彩。晏棽无论去上课还是去附院见习,走在路上,总有按捺不住好奇的人,悄悄注视他指点议论。
晏棽对此一概视而不见。他本身就不甚在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如今更是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挤不出半点空闲。偶尔歇息片刻,脑子里也只有母亲跟盛林。外人如何看他、如何想他,晏棽全然不放在心上。
返校后,晏棽依然住在盛林的公寓里。他近乎偏执地盼望盛家人能够尽快找上他。无论威逼还是利诱,他只希望能得到对方的一点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幽暗死寂的深海,波澜不兴。
这天下午有一节实验课。晏棽自从回来后没睡过一天好觉,拿着一排试管下楼时大脑短暂晕眩,脚下踩空,连人带试管一起滚下楼梯。
晏棽的手被摔碎的试管扎破,脚踝也崴了。他的左脚踝之前在陈拓家便扭伤过,这次又损伤一回,当场便无法站立。
同学连忙把晏棽送到校医院。医生见晏棽精神不太好,处理完伤处又给他注射一针安眠剂。
晏棽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沉沉入睡。这一觉直到夜幕深沉方才醒来。睁开眼睛,床前有个人影。
晏棽瞬间翻身坐起,一把握住那人的手,“盛林!”
徐鹏辉嘴巴张得能塞下颗鸡蛋,满面惊恐瑟瑟发抖,“救命!你可别害我,盛林知道会杀了我的!”
晏棽尴尬得面颊微红,忙撒开徐鹏辉的手,低头道过歉,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鹏辉这学期也在实习,没有重要的事通常不回学校。
听到晏棽问他,徐鹏辉瞪着眼打量晏棽被包扎好的手掌与脚踝,“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死。”
晏棽没有反驳,沉默了很久才又问:“盛林他,还好吗?”
徐鹏辉看了晏棽一阵,叹口气,把带来的晚饭拿给晏棽,“比你好一点。起码没动不动就自己摔跟头。”
那天助理把盛林接走没有回秀春苑,而是带到了盛家先前在市区的住处。两层楼的小别墅,俨然变成了囚禁盛林的牢笼。不止里里外外都有盛佳敏的人看守,别墅内所以信号网络尽数掐断,连电视节目也无法接收。
唯一稍好一点的消息是,盛佳敏平素便事务繁忙,再加上盛林打伤程进,程家急不可耐地纠缠上来,盛佳敏忙于与程家应付周旋,除了刚见到盛林时怒不可遏打了他一巴掌,之后还没怎么在别墅露过面。
“盛林回来这些天,盛阿姨就允许我见过他一次。那边人多,看得太严,连话都不太好说。”
徐鹏辉催促晏棽多吃饭。晏棽强吃了几口,胃里便觉得满了。
徐鹏辉叹气,“你这样怎么行。盛林千叮万嘱要我多照顾你。他出来要见你瘦成这样,还不得骂死我。”
晏棽强撑着好歹吃下小半碗,实在塞不下了。
吃过饭徐鹏辉把晏棽送回公寓。临走时说这两天他还会想办法再见盛林一面。
晏棽交待他一定不要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盛林。徐鹏辉含糊地答应下,略坐一会儿便走了。
过了一夜,晏棽的脚踝肿得更加严重,走路只能靠单脚蹦来蹦去。在公寓里歇了两天,每餐只能吃油腻的外卖。晏棽干脆把早餐省掉。醒了便在床上看病例、整理实验数据。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吃一顿。
第三天早上,晏棽正对照讲义和主管医师的医嘱,试着独自给一个病号开处方,不经意间听到门铃响。
晏棽行动不便,穿好外衣再挪下床便花了点时间。门铃又响了两声。晏棽刚扶着墙壁走到客厅,听到门外似乎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
心脏忽然跳得像要撞出胸口。晏棽顾不得脚踝的伤,一瘸一拐地扑到门边,猛地拉开门把手。
门外站着一个儒雅沉稳的中年男子。
晏棽的一颗心猛地跌落谷底。但他旋即又是一惊,迟疑地喊道:“林叔叔?”
林静池死死盯着晏棽的脸,手中的早餐袋子坠在地上。
七十一
晏棽震惊过后马上回过神,拾起掉在地上的早餐袋,将林静池让进房间。
林静池却好似丢了魂一般,站在原地紧盯着晏棽的脸半天不动。晏棽跟他问好,他也全无回应。
这情形有些出乎晏棽的预料。林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