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了”。这次是被召回来,例外,没带。郑质中也不喜欢喝红茶,那为什么没了,那就只有老太太知道。

肖白梅难得没去计较,眼没斜,嘴没撇,也向郑质中客气地道声谢。

又寂静无声。

肖白梅感觉气氛莫名的紧张,为了减少这种心理反应,开口相问:“什么事,说吧。”

郑质中才开口:“这些年,很让你受委屈!我这人,老粗人一个,不懂得那些温存体贴的事……”

肖白梅听他平生第一次张口做这样的检讨,心中一时不知什么滋味。

听他又说:“你也别再为难了!咱们,离了吧。”

肖白梅胸里涌了涌,恼恨往上蹿。“这么些年你刚想到我为难”

郑质中只不过不想把离婚的理由搅得太复杂,所以全揽在自己身上,给对方余地。他觉得肖白梅该很痛快地答应才对。她会对他们的婚姻有什么留恋吗?有的话,这些年也不会这样我行我素!

“是啊,不该拖这些年……”

“可你却拖了!拖到我人老珠黄你想起不合适了?”肖白梅语气很恶劣,似乎郑质中居心险恶,故意要拖没了她的青春才放她自由一般。

“肖白梅!”简单无理取闹!明明不尽妇道妻道的是她,他忍她这些年还反成罪过了你要提出我会答应的……”

“我不想提!”

“你想这样?”

“没觉得不好!你觉得不好?没老婆在家守着,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自在!不好?”

郑质中给堵得冷笑:“自由自在的人是你吧……”

“郑质中你说话要负责任!我在外面自在什么了是我给你们娘俩挣下了这个家!房子,家具……这里面哪样不是我买的”肖白梅叫嚣得理直气壮。

“好了,别说这些了,就说离婚吧!你觉得这家好还留给你,我们娘俩不要”

“我不想离!你折磨我这些年,现在够了,想再找个小娘们快活了,我还没开始呢,我也要折磨你!”

“肖白梅你说话要凭良心,我怎么折磨你了?……一派胡言!”

“胡言不胡言你心里明白!不过郑质中我还想好心提醒你一声,那小娘们天生不是你的。别痴心妄想!”

“你不要七扯八扯!咱们这个婚是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

“你不敢否认那小娘们吧?郑质中,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留着脸呢!”

郑质中是不想否认,他有把玉雨春揣在怀里一世的想法,连“否认”这种隔离也不太情愿。而他这一辈子却几乎已经耗给这个女人,肖白梅!也给他制造了近一辈子的难题。如今她还要继续下去?

冷目,怒对,第一次在这对夫妻间进行。

这对以常人难以想像的和平状态维持了二十年的非常态夫妻,被年岁与更多的东西钙化、扭曲、覆于他们生活之上的那层膜,正在脆裂。

郑质中没想到一场本该十分简单的事情谈得这样不可理喻。肖白梅也没想到,自己触到这个问题会异常恼恨。在郑质中气恼的眼光撤走那一刻,她也卷着一身怒气出去。

老太太看来是听到了些楼上的争吵,肖白梅走下楼梯后,她正在客厅里拿扫帚扫地,一边做着一边絮叼:“什么破烂货,扫个地都不好使……扔了,早该扔了……”

肖白梅听老太太如此说,站住了胸,步,睥目回视,恶毒反击:“老太太,别成天指桑骂槐的说人家这个脏那个烂的!再脏再烂比你老人家的道行可差远了!

你儿子在家瞟娼宿婊子的,您给你儿子站岗放哨!别他妈以为谁是瞎子!是个人早就龌龊死了,还好意思摆出这张老脸来……“

老太太暴怒,轮着扫帚扑向肖白梅:“挨千刀的,这么红口白牙的造孽!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肖白梅轻蔑地又扫过一眼,老太太踮过来之前,开门出去。

屋里,老太太跳着脚的咒骂声挤出门缝些许。

月余。肖白梅消失一般,她的电话,郑质中无论何时拨打,都未在服务区。

看来,故意躲他。本以为心照不宣,很快便解决的一件事,莫名其妙地给这么搁浅了。

就像肖白梅说的,她不离就是为了要还他给她的折磨

对,他对不起那位与她相好的战士,纵使那战士有对不起他,可毕竟因他丢了性命。所以他负疚了这么多年,带着这份心,全意全意地对他们娘俩好。他这二十年对她没一句孬话,没一点拗她意过,给她无限的自由和空间,几乎到为所欲为。这还不够吗?

可她好象忘了,当初首先是她负他!这些年,她又尽过多少妻子本分?

而且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就算他对不起牺牲的那位战士,就一定等于对不起她肖白梅吗?可他就还了她二十年!二十年的付出,受尽身心煎熬,都没挽回她一点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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