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秦国,一个唯才是举的地方,让一个十岁小孩负责工程设计的事情在别的国家是绝无可能的,但在秦国却出现了,而且居然并未被人反对!可见秦王权柄在手多么说一不二。

吕不韦深深吸气,外人只看到秦王对小孩的重视,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又何尝不是在给他施压。

安儿到底还小,就算在收拾土地上有天分,但与人来往、物资计算、劳力分配种种方面都没有任何经验,只能由他这个父亲来统筹。如果是吕不韦负责,那他还有可能会有留上几分力的打算,由吕安来做……吕不韦就不得不花上十二分力气确保这项工程万无一失。

因为吕安是吕不韦唯一的儿子,是吕家的传承。吕不韦之所以会选择在商籍和民籍之间来回横跳,正是将家族起复的希望放在了子孙辈上。换而言之,一旦吕安不争气,那么吕不韦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

吕安是否优秀暂时不好说,但是在这个名声极为重要的时代,吕不韦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落下一个“办事不佳”的名头。

这便是帝王心术,亦是用人的手段。

吕不韦面上挂着笑容,对二人解释了一下何为风险评估,并且将格式的模样递给了二人以供参考。

简单的说,风险评估就是预先将工程可能遇到的问题、问题发生的原因,以及面对问题如何解决、最坏的结果、风险可识别性列成一张表单。

说白了就是将最坏的情况以及其后果全部预先写下来。这一还未开工就戳霉头的行为此前全未有过,过于细致的分类令两位将作府官员都看得直皱眉,但当听闻吕不韦说这份文件最后要呈至秦王殿后,两人不得不咬着牙开始啃羊皮纸。

他们毕竟做惯了工程,虽然这次情况有些不太一样但是还是大同小异,当天就将答卷交到了吕安手上。哪知这小孩只看了一眼,就将羊皮纸重新退了回去。

两位年长者真有些恼怒,就听吕安开口询问,小孩的声音里还带着压不下去的奶气:“二位已经清楚这次工程的全部建造过程、建造的情况以及最终目的了,对吗?”

这自然是的,他们刚到这儿不就就被人带着去看了模型以及示意图,对这次工程情况自然非常了解。

吕安抿抿唇,又道:“安刚到这儿时,便被父亲带着去看了泾河同渭河模样,果然如诗经中所写的泾渭分明呢。”

两人更加不解这小儿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附和了几句,并且给小孩讲了讲这奇观的原理。

作为匠坊的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泾河渭河女神的故事,而是说了泥沙含量不同云云,哪知小孩听了之后眉毛就挑了起来,“二位既然知道泾河泥沙含量颇多,为何没有想到我们抽上来的水中会含有泥沙?”

他拍了拍两份风险书,“无论是水车还是风车,都有可能会被淤积的泥沙堵住需要清理,二位难道都没有想到?”

“风险计划书的意义就是将所有可能存在的负面情况都预先设想,并且尽量将其避免或者减轻影响,等到真的发生意外情况的时候工匠们也知道该怎么处理。”吕安严肃批评道,“现在的任何一个小失误,都有可能在未来要付出人命的代价。我们是整个团队的脑,如果我们不想,难道要指望手脚去思考吗?”

最后,这份集吕安、大将、少将三人之力书写,由吕不韦誊抄的文书并效果图一起被送到了秦王手上,秦王展开一看,眉毛便挑了起来,他第一反应也是这一个个说得未免也过于可怕,怎么连土地塌陷都说出来了?

但等他合上羊皮纸之后却觉得自己对这一项工程全所未有的清晰明了。最好的结果便是做成图示那样,最坏的结果……

秦王摸了摸下巴,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他当即令吕不韦入殿详解。二人交谈半日后,吕不韦带着被秦王落印的文书回去了,秦王嬴稷却在思考他要如何将这种形式推广到每一个管理决策上。

不单单是风险形式,还有这种简单明了的用格子作为表现形式的方法。虽然这看起来得用羊皮纸作为载体有些过于昂贵,但在竹简上也不是没有简化的方法吧?

年纪大了在看文书上总有些力不从心的秦王摸了摸下巴,突然心中有了一丝小小的嫉妒,别人家的儿子怎么那么能干,小小年纪就能为父亲分忧……

翌日,所有在咸阳的秦国公子们都接到了一份老父亲布置的家庭作业,让他们想法子将如今的公文形式改得更简洁一些。

接到这一古怪命令的秦国公子们莫名其妙极了,然后,他们到底出自王宫,多多少少也掌握着一些消息渠道,于是很快就循着蛛丝马迹打听到了吕不韦这儿,并且将这份引起父亲改革想法的文书抄录了回去仔细研究。

过了五日,各公子们纷纷交上了家庭作业。嬴稷一一翻过后,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太子安国君交上来的那一份上。但自己的次子有几分斤两他一清二楚,这绝不可能是安国君的手笔。

他将人叫过来一问,又提溜出了孙子异人,接下来顺藤摸瓜,摸到了他曾孙子身上。

……什么鬼?他曾孙子还在吃奶吧?

“政儿已经能吃些软食了。”异人一提到儿子就两眼放光,他极其自豪地说道,“政儿极为聪慧,是孙儿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

嬴稷:“……”

嬴稷这次是真的无言以对了,他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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