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安远光在母亲的怀里,藏在地下室中,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在他实在忍不住向母亲嚷嚷着饿时,父亲终于回来了。他不是孤身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一个男孩,比安远光大些。

父亲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匆匆带着那个孩子去换了身旧衣裳。当时安远光看着那男孩子穿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不合他的身,他的手腕脚腕都露在了外面,他忍不住笑了他一声。

然后那男孩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安远光直接被吓哭了,抽抽了很久。大人忙着开飞行器以及查看追兵,一时间没人有空哄他。男孩被他哭得脑仁发疼,最后还是不得不靠近他,笨拙地有些僵硬地哄他,让他乖,别哭了,他一哭,他就觉得伤口疼。

安远光看见放在他肩上那只手臂上被血浸s-hi的布料,连忙捂着嘴不敢哭了,大大的眼睛里,还挂着没有落下来的泪水。男孩自嘲地笑了笑,抹去了安远光眼角的泪,他心想自己还是有点用的,既能吓哭小孩,又能哄好小孩。

安远光的父亲驾驶技术不行,又加上他从未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再想着自己还带着什么人,心态更加不行。眼看着追兵越追越近,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掉落。

男孩瞥了一眼c,ao控台上后面代表追兵的红点,对这个他以前可能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侍卫说让他来开。男人让开了,男孩的c,ao作比他出色得多,反应也冷静得吓人——明明自己的家人已经凶多吉少。

那天最后的结局是,飞行器碎成了渣,安家三口人加上男孩死里逃生落在一颗有异兽出没的荒星上。追兵没有追到星球上来,又或许是知道他们几个人,在没有什么武器的情况下,在这颗星球上也活不了几天时间。

幸运的是几人都没有重伤,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安远光醒来时,父亲正在向那个男孩行礼,嘴里称着对方“殿下”。“殿下”是他的名字吗?安远光心想。

后来他也这样称呼那男孩,男孩开始时没什么反应,只会小幅度地点点头表示他听见了。小孩都喜欢追着比自己大的孩子,安远光更是如此,他天天都追在男孩身后,时不时就唤他一下,等他听见后朝他看来,他就会开心地笑起来,露出几颗白牙……

与尤宁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越锋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体屈起,他像是头疼,手正用力地按着脑袋。

——大概是重生的后遗症。越锋想。

疼痛感还没去掉,但越锋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发红的双眼里是y-in冷的恨意,那可怕的模样与方才对安远光的小心翼翼判若两人。

“这一次,我一定会收起我所有的仁慈。”

一开始,越锋是觉得烦的。没人会在家毁人亡、且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复仇时还有那个心情去哄一个孩子。

不过好在安远光还算听话,只要他皱眉让他走开,他就会走开,虽然离开时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委屈,但不会又哭又闹非要缠着他。

他们在那星球的第一周里,遇到了一只异兽的袭击,越锋受了点伤,是替安父挡致命伤留下的。越锋受父亲的影响颇深,侍卫保护他虽然是他们的职责,但他也并不能看着别人为他而死无动于衷。

安父看着小太子背上的伤血流不止,恨不得以死谢罪,他的妻子也吓坏了,还好妻子以前是个药剂师,找了附近一些止血的草药替他敷上。

那伤口不算太严重,但有轻微的毒素,不会让伤口恶化,但却十分折磨人的神经,主要用来让对手失去反击力,毒性会在三个小时后失去效果。饶是越锋意志力再顽强,终究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疼得脸色发白,嘴里也时不时溢出声音。

疼得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安远光在给他唱歌,在哄他,说吹一吹伤口就不疼了。越锋真的不想理他,他脑袋里像有把尖刀在往里刺,他根本没法和他解释他疼的不是外伤。

但奇特的是,小孩稚嫩干净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那声音带着一种极为柔和的力量轻抚着他被尖刀刺伤的神经,奇迹般让那股子疼痛感消散,最后越锋在安远光的歌声中睡了过去。

醒来后毒性退了,伤口也在开始愈合了,越锋觉得好多了。

大概是出于一点感激,越锋自那以后对安远光不再那么冷淡了,他出猎时、采集时都愿意让安远光这条小尾巴跟着,在安远光又笨拙地被藤蔓绊倒后,他也会停下脚步回去将他扶起来,然后允许他牵着他的衣角一起走。

那时安远光看越锋的眼神,像在看着温暖的光,又像是在看可以依靠的大树,充满了信任。

越锋看过很多崇拜的、嫉妒的目光,但唯独没有见过像安远光这样的依赖,甚至连他自己的亲弟弟都从没有过这样的目光。他开始告诉安远光他的名字,他说他叫越锋。

安远光将那一口一个脆生生的“殿下”改成了有些撒娇味道的“越锋哥哥”,后来又将“越锋哥哥”变成了亲密的充满了依赖的“哥哥”。

他们在那星球上待满了一年后,越锋就发现了安远光不同常人的地方,安家父母从来没有对越锋提过。

他们很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也很想保护他。最开始没有同越锋提,是因为怕越锋会以另类的眼光看他们家小光,安远光的智力虽然低于常人,但并不代表他是痴傻,他能感受到别人的同情或者别的恶意,甚至比常人更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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