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回痛恨自己这副身体是如此孱弱无力,在这等力量的差距之下,他就算有再多的伎俩也只是徒劳。

但只是逃跑的话呢?

秦断眯起眼睛,轻轻抽了口气。

他站得较远,又用特殊功法隐匿了身形,对持的二人精神专注,竟也无人察觉。

转眼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黑衣人率先开口:“几日不见,你竟然成了这样。”

他声音很沉,仿佛随时在刻意压制着什么,身上杀意却丝毫不减,反而更甚了些。

“父亲看见了,也是会失望的吧。”

燓冽抿唇,冷声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并非前辈的对手,你要挑战,那便来战,莫要再提起他。”

黑衣人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千年以来,人们总将父亲的名讳与你并列,仿佛正义与邪恶的化身——如今你却沦落至此,甚至背上骂名……这样的你,我看不见抹杀的价值。”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底血色翻涌,“但你也不能活着……这世上对他有所奢望的人,都得死!”

看着那几乎凝聚成型的杀气,燓冽面无表情,“那你也活不成。”

“当然,”黑衣人说,“我是最后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魔气化作数把巨刀,横空劈下——破空声随之而来,夹着凌厉的风声,雷霆一般从天而降。

燓冽见状运起浑身真气,决定拼死抗下这强大一击,可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亮起一个法阵……

与此同时,攻击落下。

秦断被荡开的气劲拂出数米多远,直直撞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直接呛出一口血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脖子便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直到这个时候,秦断才终于看清对方的容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而对方却也一样的震惊,连带着手上力道一松,秦断摇摇晃晃的迈出几步,弯腰疯了似地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脑内一片空白,直到听见头顶那人用有些颤抖的语气道:“……父亲?”

“这可不是父亲。”另一个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横过了秦断的腰,将他半强迫的固定在怀里,又抬起他的下巴,让他与那黑衣人——他的养子,吴缺对视。

后者微震了下,眉心皱起,“这是……三百年前所说的那个转生之体?”

“这么像,应该就是了。”身后那人低低笑道,滚烫的吐息喷洒在秦断侧颈,他无端打了个哆嗦,猛然回头,却对上一张与吴缺完全相似的脸。

除去那眉间的一抹猩红……秦断一时回不过神来,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那人更是笑得开怀,一双眼里血色涌动,连带着眉心的血痕流光溢彩,妖亦非常。

秦断从没看过吴缺这样笑……他的记忆里,养子吴缺永远寡言沉默,鲜少有明显的感情波动,像是将什么强行隐忍下来,以至于每每被那双血红的眼睛望着,他都会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喉咙内的血腥气还未散去,秦断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不是吴缺。”

那人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指轻佻的摩挲着,甚至凑上前来,蹭了蹭他的脸,“我当然是吴缺……”

吴缺开口道:“够了。”

“当然他也是。”他补充道:“我是他的半身,他也是我的半身,这么说你明白吗?嗯?”

秦断不明白,吴缺是他一手看大的孩子,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不可能不清楚——此人与吴缺长得一模一样,除去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秦断的脸色变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吴缺,“你练了心魔道?”

心魔道者,需将心魔分离,灵魂撕成两段,为心魔载体——

“是啊,我是他的心魔。”

心魔吴缺如此说着,狠狠咬在怀中人白皙的后颈,用力之大,几乎即刻见血。

他听着那人吃痛的抽气声,舌尖扫过渗血的伤口,眼神狠戾。

父亲,父亲……

他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叫着,最终化作悲怆的嘶吼,却始终没有接续。

想占有,想掠夺,想侵入——

他是吴缺心里最见不得光的龌蹉情感,也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无望深情。

第18章 18

18.

吴缺拥有从出生开始的记忆,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

女人眼中已无神采,余下惊恐仿佛被定在那张称不上漂亮的脸上,她的腹部被什么生生剖开,血肉与内脏撒了一地,他眨了眨眼,发现下体连着一根肉带接往女人体内,宣告着他们本为一体。

于是那沾血的小手握住那脐带轻轻一扯,彻底断了两人的联系。

于是桃源村最偏远邻水的茅草房里,那个被誉为不详的寡妇不见了——村人们都说,是寡妇肚子里那个怀了三年多的魔物出生了,他们曾在河边看见那鬼一样的血瞳。

于是那小小的茅草房被划为禁地,人们开始编造怪力乱神故事,来警告孩子们远离那块诡异的地方,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吴缺出生起便有三岁的外表,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去。

依靠着生来的本能浑浑噩噩过了三年,直到在河水边捡到那个人。

母亲的尸骨被吴缺埋在地下,三年过去,早早便烂的只剩骨头;可这人伤的母亲还要重些,只是轻微的移动便能听见骨骼碎裂发出的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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