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不是这样,他的行动说明他有明确的动机,也许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动机是什么,但我不会要求你告诉我。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在军事法庭上说出其中的原委,可能还会有转机出现。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很聪明,不要钻牛角尖,老老实实地带他回来吧。”

雪,好软好温柔。

像帐篷里铺上的驯鹿皮毛的毯子,或者是春天放牧时新发芽的,绒绿绒绿的苔原。

不……其实最像你的怀抱。

哥哥,抱紧我。

出城的车道已经被白色冥土埋葬,当前方无尽延伸的车辙偏了方向,伽西停靠在只剩光秃枝干的一株行道树旁,它嶙峋的骨架仿佛矗立着的苍白化石,像是进入一个被造物主遗弃的,时间和空间都已经老去的世界尽头的道标。

开出至少两百多公里后人迹罕至的郊外,弧线大地边缘的灯光仿佛是永远到达不了的虚像,只有连天连地的雪幕,足够形成千重的帷帐,像是失足进入了冬女神的闺房。她狂野地撩动裙摆扑面起舞,却又绕到耳边用粗壮的麝牛角吹响洪亮悠扬的号声。这似曾相识的一切,让他恍若又一次身在蒙昧荒美,却也时常如这般狂躁不羁的大拉贝格尔平原中。

伽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视线前方,被丢弃在无痕雪地上的那辆旧运输车旁,用力拉开车门时震落的积雪,像白沙一般扫过脸颊。车厢里并没有弟弟的身影,油表盘的指针疲弱地搭拉在临界值上。

从最近一段的车辙被雪覆盖的情况推测,驾驶者离开了不足半个小时而已。伽西艰难地辨认着地上蜿蜒的足迹,向着路旁积雪更深的地方前进。果真在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后,发现视线尽头的茫茫白垫上,镶嵌着一个不和谐的黑点。

伽西全身一震,吃力地踢开深及膝盖的积雪一路奔过去,扑到奄奄一息的伽鲁身边,接着拼命刨开已经凝结成堆的冰团,一把将陷住大半个身子的伽鲁拖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你真笨,伽西……”

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倒下的伽鲁不但还残留着意识,竟然还在咯咯笑着。

“我在装睡呢,好让你……帮我把没写完的字写完……”

只有伽西才听得懂,好像是记忆退回到小时候的弟弟,在母亲督促着学习认字读书的时候,每一次都偷懒说困,而把一半的作业偷偷留给哥哥做完,为了不让严厉的玛玛塔发觉字迹有异,笔锋漂亮有力的伽西不得不模仿弟弟那拙劣的写法。

“不要动……你的手脚已经冻伤了。”他的口鼻粗喘着大片雾气,想要将弟弟已经开始变成青黑色的手指靠近嘴边取暖,却被对方拼命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看那!”伽鲁没有知觉的脚掌连站立也难以维持了,卑劣死者的血迹在他身上冷却成漆黑的图案,像牢牢附着的诅咒图腾。他重复地摔下去又爬起来,始终像被一种蛊惑的魔力引导着朝荒无一物的地平线那边奔跑,脸上洋溢起兴奋的红晕。

“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们要回家了!就在前面,你没看到那顶帐篷冒出来的烟吗?!”

他似乎抱怨哥哥拖沓的脚步,又跌跌撞撞地奔回来,一把拉起伽西垂下的手,拼命往前拖动着。伽西静静注视他不时回头的混浊眼神,什么都没有再说,他的双脚在湿透的裤子中划着的雪像波浪一般柔动,被动地跟着弟弟在这片没有生命迹象的旷野上缓慢前行,好像他睁大眼睛望去的那一边真的就是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家乡。

这时,低垂着眼帘的伽西才注意到,弟弟屁股后面连同整个后腿上的秽物,虽然已经被冻结成附着在裤子上的冰块,但仍旧可以顺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闻到一股排泄物的臭味。

“我们终于回家了!好不容易……我开了好久!就觉得快要到了,果然没错!肚子要饿扁了!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妈妈宰头小鹿来吃,再泡个热水澡……不过我们大概挤不下一个木桶了,伽西你要排在我后面哦!”

“该死,真是累死了,怎么还没到……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家了。我们要找个向阳的地方,做一顶自己的帐篷,你的就在我的旁边,然后每天一起去打猎,现在我用起火药枪来一定是村子里的第一好手,我要成为第一名……当狩猎节的冠军,哈桑咯最棒的猎人!哈哈,然后把我打到的驯鹿,麝牛,白狼什么的……不只是小兔子……都送给依塔,跟她求婚!……话说在前面,伽西你打猎也很厉害,但是不准跟我抢!就算依塔她其实更喜欢你……但是你不可以跟我抢……让给我……好不好?让给我!你是最好的哥哥啊!”

“伽鲁。”

“别急,我带了礼物给妈妈,你看看她会不会喜欢?”

伽西的脸上展开最明媚的笑容,脚步站定,耳边呼啸的风声竟也识趣地寂静下来,他和煦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呼唤着生命中最爱的人,最后一次。

伽鲁兴高采烈地转过头去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物体稳稳地抵在了他的眉间。仿若捉摸不定的女神那雪晶凝结的嘴角,忽然吻到了额头。

距离太近,他没能看清这黑黑的一团究竟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双眼中还映照着哥哥那美到无可挑剔的温柔微笑。

伽西,你真漂亮。天空蓝的眸子,雪白的皮肤,闪闪发亮的银色头发,就像那只冻原狼一样。和我们都不同,那么特别。

哥哥……不,伽西,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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