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沿中轴线,南北东西蔓延出的道路都是最繁华的商业地段。

不过今天本该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地方却有些冷清。

这不奇怪,任谁看见一群锦衣卫浩浩汤汤过来查案,恐怕都会退避三舍。

杨清笳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难得像此刻这样接受众人惊惧的目光,这都是沾了身后跟着的八个盯梢的锦衣卫的光,如此沿着空旷的街道一走一过,竟有种飒飒风起之感。

赵诚跟在她后面,走出差不多四五条街的模样,他看着身前走走停停却明显没有个明确目标的人,不由提醒道:“杨姑娘,咱们今天出来可不是逛街的,你只有一天时间,还是抓紧查案吧!”

“我这不是正在查么。”

这算哪门子查案,赵诚当锦衣卫事刑狱这几年,从未有一次查案是上街闲逛的,他心中只觉这委实不怎么靠谱,不过命是杨清笳自己的,既然对方都不紧不慢,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在其后。

“赵总旗,你对这外城熟么?”她突然问。

赵诚点点头,锦衣卫基本就围着这顺天府内外一亩三分地儿来回转悠,想不熟都不可能。

“那你肯定清楚这京城小偷最多的地方在哪儿了。”

赵诚还没进锦衣卫之前就是捕快出身,这事儿他自然一清二楚:“偷儿最多的地界就是这条街和前面那条。”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两条街小偷最多吗?”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这里人多嘈杂容易浑水摸鱼。”

她点点头十分认同:“赵总旗说的的确没错,这条街和前面那条街人流密集,小偷在这里可以找到充足的“货源”,动起手来也是方便得很。”

赵诚:“你问这些有何用?”

“因为在这两条街上,不光是顺手牵羊容易,”杨清笳转身看着他,微微牵起嘴角,语带双关道:“做些别的小动作也容易,比如……”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将一个小玩意儿插入别人的股根处。”

“你的意思是……”

“劳烦赵总旗派人将这两条街地面仔细翻找一下,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

赵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将其余几个锦衣卫召集过来,吩咐了下去。

“我们刚刚一路走来,步速用的就是平日闲逛时的速度,”杨清笳摊开手掌给赵诚看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木质简易沙漏,上半截的沙已经漏了个干干净净,“这沙漏漏空一次需要大约一刻钟,我方才在路过江猛倒下的后里儿巷时将它翻转,直到方才咱们交谈之前,沙漏正好漏光,这说明江猛最有可能在这附近遭人暗算,然后走了至少一刻钟后,伤势发作倒在了后里儿巷中。”

果然,不多时,一个锦衣卫便过来禀报说他在前面找到了些很可疑的痕迹。

杨清笳和赵诚走过去,发现那痕迹在路的右侧。

“这是血迹。”赵诚对血这种东西太熟悉了,看了一眼便立刻断定道。

杨清笳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办事效率:“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于两条街上寻几滴血犹如大海捞针,此等眼力和严谨倒是少有。”

赵诚哈哈一笑:“你就这句话说得中听!”

杨清笳也笑了下,随即俯身看:“血迹已经发黑,应该过了一天。”

可惜明朝根本没有检测dna的技术,不然验一下就可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这几滴血液除了地标外便再无其他价值了,她直起身,以此处为中心,观察起四周来。

这里正是平时最繁华的路段,以血迹为圆心,以视线为半径,东南西北各有一家店铺,依次是画斋,酒楼,伞坊和酒庄。

剩下的就只能从凶器着手了,杨清笳仔细想了想,首先排除了画斋和酒庄,因为它们很难有

什么类似于凶器那般尖锐的物具。

她和赵诚先是进了伞坊,不大的店面,映入眼帘尽是花花绿绿。

杨清笳抄起一把油伞翻过来看着伞盖里面,她用手摸了摸伞骨:“似乎是竹子的,不过好像对于伤口而言过粗了。”

赵诚点点头,附和道:“这伞骨即便是头部最尖的地方,也不可能刺入人身而不被察觉,再有就是,这竹子虽被磨得光滑,可扎入皮肉后留下的痕迹亦不会那般细微,一定会有倒刺破坏伤处。”

杨清笳看了看站在一旁,满面迷茫的掌柜,道:“走吧,去酒楼看看。”

这酒楼单看位置,是离血迹最近的一家,出门走几步便是。

杨清笳和赵诚一走进去,原本热闹喧嚣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食客们全都停杯投箸看着门外进来的一身飞鱼官服的赵诚,还有他身边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年轻姑娘。

“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赵诚十分不耐众人聚焦的目光,训道。

话方毕,所有人如同再次被按了播放键一般,又开始吃吃喝喝起来,只不过气氛始终都不如方才那样热闹了,大家都支着耳朵,猜测这酒楼老板因为什么惹上了这群活阎王。

二人上到二楼,酒楼的老板一听说锦衣卫上门,吓得扔了手里的算盘,倒履相迎。

“大人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小店,”老板硬扯出一脸热情的笑意,吩咐小二:“赶紧给大人准备个上好的包厢,把昨天新运过来的海鲈鱼还有南边进的时令菜都给我预备好……”

“不必了,”赵诚摆摆手:“我们二人是来查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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