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气儿才是硬道理。
这道理官家懂,他懂,想不到这小儿也懂。
待院内钟声敲响,众生停了笔,江春望望那几个哭湿|了衣裳的女学生,有些同情。科举取士就是这般残酷,出题的随意性很高,尤其是要迎合上|位者的意向,而读书就得广博,准备时也得“乱枪打狗”,打不着也能碰着几个。她就属于碰着的了。
待去了外头,见着胡沁雪,她已苦了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江春少不了要安慰一番。
就是素来表现不俗的杨世贤与徐绍,皆有些愁眉不展,杨世贤是死读书,这般跳过经义直接考策论的方式,他有点懵——不是说好只考经义的吗?怎么欺骗了宝宝……
徐绍则是历来对这些经书毫无志趣的,学这三年也只为了应付考试,哪晓得那三心二意的学习态度却是让他吃了亏的。
几个哀嚎几声也就罢了。
到下午考的九章就简单了。
当然,那也只是对江春这个学了二十年的人来说简单,对徐绍胡沁雪等人,却又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
第二日上午又考了诗画,就轮到江春懵了——不是说好只考作诗吗?各种咏物诗、写景诗、怀古诗,无论是婉约的,还是豪放的,她都自己精雕细琢作了几首背下来备用……谁知却只给了幅影印的山居图是几个意思?没说是要画作赏析还是照着临摹一幅,或是由此有感而发再作新图。
今年的升学考不按常理出牌,套路真深!
江春悄悄侧目,与右手边那位不知名男学生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拿起笔来,咬咬牙,既然这题目甚也未说,那就全来一遍吧……管它是“瞎猫碰死老鼠”还是“乱枪打狗”呢!
于是,她在两个时辰之内,对那模糊的山居图作了个五百字的“精彩”剖析,又“有感而发”模仿着临了一图……总能碰到给分点了吧?
待停笔交卷时她扫了一眼前头几桌的,有只写了字的,有只作了画的,当然也有与她一般乱碰的……倒是有些平衡了呢。
出门碰到胡沁雪,这丫头倒是自信满满——她也是走这套路的。
待一出了贡院的大门,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有那心理素质不甚好的女学生又哭了,同伴拉劝不住,恨不得以头抢地。似徐纯等学渣,反正他也不会,自是察觉不出试题的难易与超纲与否的。
几人中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江春胡英豪)、就读书院早就稳操胜券的(胡沁雪徐绍)、无所谓好坏反正总之是考不起的(徐纯),倒是都不甚在意这场近十年来最难最刁钻的升学试了,随意说笑着就出了县衙。
徐纯高声道:“天爷祖宗哟,终于考完啦,出了这牢笼,以后再也不用瞧张夫子的苦瓜脸啦,咱们该好生庆贺一番才是!”
“切,瞧你那出息样……就去吃迎客楼的梅花宴吧!自从回了金江,我还没吃过几次花宴哩。”
众人自是欣然应允……虽然江春是个“天下美食唯肉不破”的家伙,总觉着那些名头都是京里闲人折腾出来的。
但两个时辰后,真正吃了古人名目繁多的一顿花宴后,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吃货心了——自己以前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这顿梅花宴一直吃到了申时末,日头西斜,少男少女们才依依不舍散了。那胡沁雪却是恨不得抱着江春哭一场的,只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江春也有些不舍,但人家就在县里了,不可能拉着她与自己回学寝去宿了。
不过想到初八日还要见面呢,又不是再难见着了。况且今后若顺利的话,两人都是要上汴京太医局的,到时候再慢慢叙也就是了……总之前途是光明的,大家又还年轻,怕甚?
安慰了一番,几人也就散了。倒是那徐绍走之前连连回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江春眼神示意他可是有事,他却又红着脸避开了去。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呢。
江春也不急着回学寝了,就沿着那宽敞的金江河边走了一段,吹着微凉的河风,一阵新鲜的湿漉漉的水气扑面而来,这在高原气候的金江却是难得了……也不知汴京是何等模样。
她前世未曾去过开封,不知这时代的汴梁城是个甚模样,应该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古代都市了罢?
她未曾吃过几顿正宗的面食,只听大学时北方的同学说过他们北方面食不错,比米线也不差的,她今后定要约着胡沁雪去试试的。
对了,最好是试试窦元芳喜好的那种煮得入口即烂的面,他那般正经的人都喜欢吃,那定是真的极好吃的吧?也许自己上辈子觉着不好吃,是因为是没吃过正经面食而已。
她也一直搞不懂“胡辣汤”是个甚,总觉着是加了诸多胡椒与花椒的杂汤吧?不知与麻辣烫比起来如何?今后到了汴京定是要试试的……如果这时代已经有了胡辣汤这东西的话。
胡思乱想,或者说“憧憬”了一番,似乎心情也更好了。
回了学寝,天色还大亮,回家倒也是可行的,只与爹老倌说好了初四来接她的,现在又自己回去了,明日还得再跑一趟……想想还是再在寝里歇一晚吧。
那身吃梅花宴沾了酒气的衣裳她也不换了,先将就着穿一会儿,就着脏衣裳将自己行李收拾好,明日直接打包搬到牛车上就行。
正收拾着呢,却是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学寝司来查寝的,桌上蜡烛还剩了小半截儿,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