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刻坐到戌时末,每日得一百文的坐堂费,相当于保底工资了,再加每瞧一个病人,诊金悉数归她所得。至于诊金则无固定数额,若病情轻浅的,收个十来文即可,若病情急重难治的,则是二三十文,甚至更多,全凭她来定。
照这般算下来,若每日能瞧上十个病人,那光诊金至少也得百文,再加坐堂费,也是两三百文的收入,一月下来,除去考试日与沐休日,挣三两银子是不愁的。若再加有病患不便出门的,由家人来请了上门去诊治的,则又更能多得些了。
江春起身,辞过杨掌事,说定后日初九来坐堂,就踏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
直到走上朱雀大街,江春嘴角的笑意都还未下来。她哪能不高兴,光每月能有三几两的固定收入,抵了饭食钱,挣到零花不说,或许还能存下小小一笔私房来哩。况且,这瞧病是临床实践,将书本上的理论知识付诸行动,既能强化基础、更好的理解医理,还能练两分真本事……若不是她沾着胡家的光,又得了那“小华佗”的名头,哪里能得这等便宜?
她笑眯眯的沿着朱雀大街往太医局走,都快走一半了,才想起自己还未用过晚食,倒是光顾着乐了,又转身,准备折回西市去买两样吃的。
不妨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本就一个人走夜路的江春,被唬了一跳,以为是遇着趁了天黑抢钱的,转过身去却见是窦元芳那张大黑脸……正对着她皱眉。
江春瞬间就抿着嘴笑起来,两人已经三日未见了呢。
“元芳哥哥这是要到何处去哇?”她龇着小白牙,只当未见他那苦大仇深样。
窦元芳本来皱着的眉头,就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只是该有的说教也免不了——“大晚上的不在学里,做甚去?”都来了半日未找到你个小丫头。
“找工去呀。”想到那丰厚的报酬,江春又开始笑起来,仿似已经见着大锭大锭胖乎乎的银子在向她招手了。
元芳才稍微舒展的眉头又皱一处,连脸色都黑了——“好好的学不上,做哪门子的工?”他像一个头疼的家长,本以为她只是出门吃个饭而已,哪晓得是去找兼职,好好的书不读,尽想着如何挣那阿赌物了。
“祖母不是将钥匙予了你?”
江春愣了愣,他祖母给她钥匙,与她去“做兼职”有何干系?不过看他不高兴的模样,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敢情是想她都有了邓菊娘那万贯家财,还挣那几个小钱挺掉价?
问题是那财富本就不属于她,她受之有愧,当日收下只是事急从权,哪里就能真不客气的花造起来。那钥匙,她也早就该还了,只是一直给忘了……既现在想起来,她也就忙从怀里拉出根红绳来,解下那三把钥匙,硬要递与元芳。
元芳眉头皱得更紧了,才说她几句,都是为她好,又未说错……怎就又赌气了?连钥匙都似会烫手一般推让不及。
江春见此,也晓得他脾气,虽不知他为何不高兴,但她就是晓得他不乐,又细细的解释起来:“元芳哥哥,这钥匙你帮我拿回去还给祖母罢,淳哥儿安然无恙,我也就完成任务了……至于找工之事,家里虽给着我银钱,但自己手边没钱,若遇着个紧七万八的,我也不可坐吃山空。”
果然,见他脸色更黑了,半日憋出一句“我给你便是”。
江春晓得他理解错了,这不是他给不给她钱的问题,她又不是真正毫无一技之长的古代女子,自己好手好脚的怎能平白花他钱?况且二人现无名无份的,她哪来立场?但这个问题与这种大男子主义的钢铁直男是解释不通的。
她干脆也不去费那功夫,只吐了下舌头装可怜:“可是我只会死读书,那经文倒是背得滚瓜烂熟,瞧病却是两眼一抹黑,五脏六腑四气五味全不知……这般读书不也白读嘛?所以就想着能找到个临诊演练的地儿,也是不错哩!”
闻此话,元芳终于缓了缓脸色,叹口气道:“也罢,这医之一途,不可纸上谈兵,你若有这心,倒也无妨……只是不可误了正经学业。”语气里带了两分警告意味。
江春忙点头如捣蒜,反正挣钱的原始目的就别与他说了,贵公子哪里晓得农家女三餐不保的艰辛?她随意去坐堂半日,都抵得上江家卖四五日的菜了。
“元芳哥哥可用过饭了?我还未用哩,若无事的话,你就陪我去用饭?”晓得他的好意,她反倒觉得自己理亏了,显得分外殷勤,就差摇摇小尾巴了。
元芳无奈叹口气。
江春又装可怜,念了句“又想吃鱼了呢”,惹得他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她发顶,眼底的笑意与宠溺倒是一览无余。
虽然天已黑透了,但江春还是觉着路一点儿也不黑,她翘着嘴角偷瞧元芳一眼,暗自猜想:可能是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会发光罢。
第123章 腊八
翌日腊八节,学里又放了一日,江春自个儿窝在学里不愿出门去,一是冷,二是犹豫。
昨日元芳就说过令她腊八节到窦家去吃粥的话,但她觉着这偌大的窦家,虽张宪父子几个不在了,但还是得由老夫人做主的,她老人家都未发话,她懵懂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咚咚咚”学寝门被敲响,江春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梳拢下头发去开了门,见是胡家的翠莲老妪正笑眯眯望着她,仿佛能从她脸上瞧出花儿来一样。
江春侧过身子请她进屋坐,老妪伸手拉住她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