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
纪言和永安郡主的婚礼就在明日,纪家虽然是张灯结彩的,却少了一份喜气,因为纪言和永安郡主的婚礼, 是搁在武林园操办。
纪母又一次试穿起了明天的衣裳, 是一套暗红色绣云肩圆领长袍内衬立竖领长袄配绣花马面裙,手摸摸裙面,这身衣裙富态是有了, 就是少了一份贵气。纪父习惯性的揣手,道:“老婆子, 你要是想穿诰命服,就穿呗。”
才两个月前, 纪言给纪母请封了孺人, 按理,明天的场合穿上孺人的诰命服是极好的, 但是纪家从纪言开始才兴起,纪父身上是没有品级的服饰可以穿戴,这样两口子站在一起就不大登对,所以纪母虽然想在儿子儿媳拜高堂的时候穿着孺人的诰命服, 也还是道:“算喽, 我都听儿子的,儿子说过了,这一身也挺好。”
纪父好脾气的勾勾头。
这时,纪言过来省安,纪父纪母一见了儿子,就笑得合不拢嘴。
纪言奉上永安郡主的嫁妆单子。纪父纪母不大识字,只看着单子厚厚一叠,完全打开足有五尺长,纪母还是相当淳朴的,笑眯眯的道:“怎地这么多嫁妆,这也太多了。”
是太多了,比纪言预计过的还多了三成。不过这话纪言就不说了,只是笑道:“嫁妆多了还不好吗?可见的郡主得了皇室诸位长辈的疼爱了。”
“是这个理。”纪母说起女儿的嫁妆就感慨,道:“咱们也不是贪婪的人,只是这嫁妆,代表的是娘家人的重视。就说咱们县里最大的财主马太爷,他都是最大的财主了,也舍不得给女儿办嫁妆,就把唯一的女儿,七八岁就给了另外一家大户做童养媳,那倒是省事,一……”
纪父打断了纪母的喋喋不休,道:“儿子大喜日子,你提起那等独孤人干啥子。”
纪母立刻就收声,呸了一下,再道:“我是欢喜过了头,我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养了一位进士老爷,又要迎进来一位郡主娘娘。”
“娘。”纪言对老父老母两鬓的白发,包涵了孺慕之情,道:“儿子再有出息,也是你们的儿子。郡主再是尊贵,也是你们的儿媳。”
“知道你孝顺。”纪父捋捋花白的胡须,说道:“只是咱们家到底是底子薄弱了些。郡主在王府里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到了我们家里,我们又能拿什么养着她。所以王爷和王妃牵挂着她,一众长辈都怜爱着她,才备这么厚厚一份陪嫁,不使她到了咱们家来受了委屈。咱们呢,也要自足惜福,往后过日子,多敬着一些,也是没错的。”
纪母附和道:“就是老头子说的这个意思。”
纪言早已经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听了。
纪母看着芝兰玉树的儿子,遗憾的说道:“儿子大婚的日子,咱们也不能请冯掌柜来喝杯喜酒。”
冯掌柜是一家香铺子的掌柜,是当初请纪言去做账房的掌柜。因为李夫人要求过,要隐藏这一份恩德,所以这些年纪父纪母也不知道李夫人的存在,一直以为是冯掌柜资助了纪言读书,才有这么一说,而‘冯掌柜’三个字听入纪言的耳朵,就自动的转化成了李夫人的音容笑貌。
纪言本人也理智的不想陷入这种无望的情感纠葛中,就转而道:“爹,娘,今日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儿先送你们去武林园。”
说起武林园那种平民百姓不能入内的地儿,纪母就有一些些紧张,握住纪父的手道:“老头子,明天的场面,你可得提醒我,莫要给儿子丢了脸。”
纪父也没有见过明天那么大的场面,却也硬气的道:“你憷啥,白在天子脚下待了三年。”
纪言温和的笑道:“真正的贵人,他越是尊贵,待人接物,就越是内敛。所以明天爹娘都把心放宽喽,明天要遇见的人,都是真正的贵人,气自馥芬,待你们只会是和和气气的,周全了场面。”
从纪言中举人开始,他就有意教导父母一些礼仪规矩,后来中了进士就马上把父母接到京城来,在仕宦之地住着,眼界高了,心胸自然开阔了些,而且纪言常给父母说一些刚直不阿的事迹,有一个进士儿子撑腰,父母也能刚直不阿起来,所以纪父纪母不是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人,互相鼓鼓劲,对明天也是很期待的。
明天转瞬即至,武林园中宾客涌动。
有一桌坐在最角落的四位宾客,有一位修养还没到家的,就碎语了几句。
“怎地挑来挑去,挑了这个纪言,农家子的出身。武康伯府陈家,登州卫指挥的郭家,不比这个纪家更有体面。”
另外三家相互看了看。
嘴碎也不看时机,早已经尘埃落定了,好不好。
嘴碎也不看场合,都在喝喜酒了,吃人嘴软,懂不懂。
纪言纪大人,上一届最年轻的进士,这就是人中俊杰中的俊杰。三千人应考,点中一百八十八位进士,纪言只有十八岁就中了二甲十四名,先考中庶吉士,后授予翰林院编修,前途不可限量,这是一根有可能入内阁的苗子,知道不知道。
当然之路漫漫,仕途顺遂也是二三十年,甚至是三四十年之后的机缘了。
然没有一位阁老夫人是吃现成的。
何况女子出嫁本来就是第二次投胎,永安郡主才投了胎,好与不好的,端看丈夫日后的前程,你这般唱衰的模样为那般?
三家夫人彼此打了一通眉眼官司,都懒得理这个嘴碎的人。三家夫人的想法在情在理,不过人心不可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