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骨汤素面还有一小碟咸萝卜干,穆清愣愣看着,然后便将方才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舟车劳顿刚刚到了凉州,这里惯常的吃食哪里能吃的惯,端过来的饭菜丰盛极了,牛羊肉,大糌粑,炸面果,还有鲜羊奶与奶酒,穆清一点都咽不下去,陪着萧铎吃了几口勉强喝了点羊奶再就没吃了,这时候野夫端了托盘来,他身上还带了烟火气息,显然是他自己去了厨房下面。
穆清眼睫发湿,无言坐到桌上开始吃面,是熟悉的味道,即便她丁点胃口都没有,可还是狠劲将一碗面吃光,野夫收拾碗筷的时候穆清终究不忍落,开口“你不用这样的。”不用这样事无巨细的再伺候她。
野夫看她一眼没说话,深深的双眼皮褶子在灯下一闪重新回到他的深眼眶里,然后又低头将碗筷放好端出门。
穆清发怔,将自己吃面吃出来的细汗擦了擦,往室里一看,知道这是野夫的寝殿了,屋里放着野夫的衣服,藩族的衣服里面挂一两件旧时穿过的长衫。凉州干冷干冷,野夫的寝殿却烧得火热,这里人惯常烧干牛粪,野夫的殿里却是烧着火炭,穆清坐在凳上仰头看屋顶五彩图画,只望着将自己脑仁从脑里倒出来,那样兴许会省去许多事。
一会野夫从外面进来,穆清垂眼坐着,夜已经深了,野夫进来之后就站在地上,站半天又进去将床上的牛毛毡铺开,被子铺开,穆清无言起身去了床榻那里,看这屋里也不若太傅府的偏院,除了靠墙的床帐连个榻都没有,便就站着没动。
“上去睡吧。”野夫垂眼看穆清,低声道一句。
“你呢。”穆清已经要承受不住野夫的目光了,避无可避就只能看着自己脚底下问一句。
“地上。”野夫道。
穆清抬头,野夫比往日里瘦了几分,他身量奇高,这时候那么站着仿佛个没有剑鞘的剑一样凌厉又脆弱,便道,“你也在床上睡吧。”
野夫乍然看穆清,见穆清垂着双眼是个莫可奈何的样子便道“我去其他地方睡,你睡罢”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忍受这样的莫可奈何,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野夫心道,整个人也阴冷起来,转身出去,他已经换上了藩族的衣服,大步走路时候天蓝金边袍角扇的地上铺的牛毛毡几动。
穆清呼吸一滞看野夫的身影从门里消失,长长叹了口气翻身上床,床榻上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将自己放平了躺着,还在想着野夫最后负气出去的样子,却是敌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她连洗漱都没洗漱,身体也还是回暖的慢,遂她紧紧裹着被子连床前站了人也不知道。
野夫看穆清闭着双眼睡的出汗,冷住的眼神慢慢柔软下来,穆清在床上酣睡的时候她身上所有的刺都收起来了,两只黑亮的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毛茸茸的覆盖着眼窝,无害又乖巧。
却是突然酣睡的人一个呓语,野夫脊背一僵手背一紧,原地站半晌才痛苦的矮顿身体靠着床榻坐下,拄着自己膝盖,野夫垂头在黑里沉默,身形几近要于黑里融为一体,难道谁先遇见谁就赢了么?他从来不相信先来后到的说法,他能被丢在雪地里长大再回去,就能将人再赢回来,野夫转着自己小指上的大首领戒指一夜无眠。
二日穆清醒来之后野夫指来了一个伺候她的小姑娘,小姑娘一头长发结成了满头的辫子,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眼睛黑珠子一样。穆清因了野夫满心的郁结,看见这样个小姑娘立时散开不少,她自己向来不会盘发,没人伺候的时候就同个男子一样随便盘一盘挽一挽多用簪子别着,在宫里有专门伺候的人,这时候那小姑娘也不会汉人的盘发,便就给穆清在脑后编了个长辫子,又帮她换了一袭天蓝色的羊毛布袍,无多余装饰黑辫子蓝布袍,穆清就彻彻底底成个藩族的姑娘了。只是她长了一双杏核大眼,性子又沉静,那么一身打扮看起来又温婉又端庄,直惹得王宫里旁的人在殿外偷眼瞧她。
一夜休息过后自然要再去父亲那里,母亲病重,父亲又不愿意着王宫的人伺候,她须得伺候母亲才行。昨日夜里父亲已经说过,母亲怕是凶多吉少,已经到了药石无救的地步,再不用四处张罗求医,也不用麻烦别人,他尽心伺候着送走母亲便是。
穆清听得眼泪收不住,起床将自己收拾利索就去父亲住的地方,一进殿父亲已经起床,依旧在殿里熬药,穆清着身边的小姑娘去端点热水来,然后她自己给母亲将头脸手脚擦洗了一通,然后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母亲愣神。
她记忆中的母亲和气端庄却也是相府尊贵的夫人,父亲敬重母亲,家里使唤的小厮丫鬟们也各个良善,即便有什么错了母亲也总是好言说几句就算了,从未有打骂过奴才或兄弟几个的事情,遂奴才们总也真心待着母亲,她总是定时看书写字,定时吃滋补品,衣服也有固定的打样处,胭脂水粉也有固定的取送处,一生仿佛是个从容悠游的相府夫人,未料成眼下这个模样。
穆清在四岁之后就没有和母亲说过几句话,四岁之后见母亲还是领皇后进宫时候,那时候母亲对着刘家的孩子一叠的心肝肺叫,只对自己生疏,穆清伤心再不提母亲,如今那么垂眼看躺着的人,往日里的一点埋怨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庆幸自己还有个母亲,只盼望着母亲还能活着,一个人在世上过活的日子她过去两年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