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离开了好一会儿,朱徽茵才从门外摸了进来,一进来就伸手去掏明诚的烟。

明诚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方步亭,不好抽烟,身上就没有带,朱徽茵有点烦躁。

“你有点样子,好歹是个姑娘家。”明诚躲开朱徽茵的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按你说的,找到了线人,把你的一个私人账户里的钱的存取款日期统统改了,还有你给我的存单,汇票,黄金的存单,全都存到你说的保险箱里了。剩下的,你自己现在就在北平分行,大可以自己想办法做手脚。”朱徽茵总算在抽屉里翻到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烟,直接拿微型照相机打了火,点着烟吸了一口,“这次可真的是把眼镜蛇当猴子耍了。”

“你我两个人同时在北平不能回南京,你想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好了,上海站的事件估计比我大哥告诉我的严重。”明诚也被勾起了烟瘾,也点了一支,“这次的泄密事件他没有瞒我,但是我觉得军统那边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上哪里突然又冒出了账本?”

“没有账本?”

“我傻啊,我当初做那些事情还给自己留下证据?”账本都是改过的,明诚觉得没有人可以查出什么来,毕竟这么多年的经营,其中牵扯到的人那么多,上海到重庆,多少个军统站参与了,“不会有真的账本,真的账目,都是一个站摆渡给下一个站的时候,下一站保存,上一站销毁,总账目肯定是在军统高层的手里,戴局长一死,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回事,我大哥那时候只是情报科的科长,就算是我们经手的,我们怎么可能有整条线路的总账目?”

“你到底贪污了多少?”朱徽茵问道。

明诚一巴掌甩她脑袋,“什么叫贪污……”

朱徽茵就是随口说说,当初那条线路无论对军统还是地下党都是一样的重要,且彼时明楼又是经济司的司长,手握海关大权,在那几年战争情况胶着的时候,这个线路几乎可以说是生命线,“你这次不是让我把你贪污的证据给摆到明面上了?”

“希望还有点用吧。”

朱徽茵掐灭了烟,皱着眉头,“我本来没有想偷听你们说话,不过外面实在冷,所以我躲在门口取暖——我多嘴问一句,账目是没有的,那么那个死士名单是真是假?”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就是真的了?”朱徽茵看着明诚,“我才不管你们军统里的事情。”

“我是你的同志,还是你的上司。”明诚翻白眼。

“你弟弟的老婆的上司是谁?”朱徽茵突然问道。

“锦云没有名字吗?”明诚用鼻子出气,“她原本是明台的上线,不过后来明台正式接手这边的工作之后,锦云的上级就是明台,在延安那边具体的工作我不清楚,他们在北平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组……”

明台的话突然闪现在明诚的脑子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命令了……

“当初她死活不走,留下来也没有见她做什么,她到底什么的打算……”朱徽茵话没有说完,就见明诚一阵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明诚抄了近路,甚至翻了几条胡同人家的墙,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明台和锦云的住处奔去。

锦云之前不愿离开,但是也没有躲开明台,坦荡荡地,就和明台说是死也要死在一块,明台非要送她走,两人吵起来天崩地裂一样,两个人以前在家里都是老幺,都是被宠大的,锦云大明台一些,以前让着明台,现在不让了,几乎要把房子都拆了。

最后是锦云放了狠话,说明台到死都只记得那个为他而死的生死搭档,到底有没有她这个妻子的位置,还说,明台不相信她的感情。

明诚不好劝架,觉得锦云有些过激了。然而明台听不得这样的话,一瞬间就服软了。而后的日子,两人一切如常,明台白日里有半日是照旧去燕京中学上课的,有时候明诚也照旧把明台请去方家,表面上明台还是木兰的钢琴老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在意锦云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什么。明诚还打算过些日子,让谢培东出面,让北平方面给明台夫妇一个正式的转移命令。

远远地,明诚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滚滚黑烟甚至在暗色的天幕之中也看得清晰,火光映亮了周围的一片屋子。

明诚还在往前跑,脚下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地上。

那是明台的住处。

明诚挣扎着起来,哆嗦着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不能慌,不管是谁围了那儿,他只要出现,就不能有一丝的慌乱,他是方家的三公子,和共产党,没有半毛钱关系。

明台回到家了没有,锦云是不是也在家里。

明诚不许自己再想下去,大步朝着火光亮处走去。

83

方步亭这一日晚回来了一些,进门的时候见方孟韦和木兰脑袋靠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说悄悄话,程小云靠着唱机打瞌睡,唱机慢悠悠地放着小调,是原先木兰缠着明诚带回来的,法国的乡间小调。

谢培东慢一步进门,替方步亭接过大衣外套,“木兰,别死劲儿靠着你小哥。”

“爸,姑爹。”方孟韦抬起头来,“没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程小云也猛地醒了过来,“先生和姑父回来了。李婶,李婶?端一下晚饭。”

“在外面应酬,吃过了。”方步亭道,“孟韦明天再去医院一趟吧,检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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