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多时候都是淡淡的,没有波澜,偶尔不一样,也是带着洞悉一切的目光,往往看得方孟韦心虚。

小时候闯祸了他心虚,大一些了,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他也心虚,成绩不好的时候也心虚,回家,站在方步亭的面前,方步亭也不多说什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今想来,他的大哥才是最像父亲的儿子,他不像,明诚也不像。

程小云从厨房出来,见方孟韦在客厅里发呆,以为他是担心方孟敖,“没事的,你爸爸都一把年纪了,不会再和你哥哥吵架了。”

她虽然嫁给方步亭多年以后才见到的方孟敖,却也听方孟韦和谢培东曾经提起过,当年十几岁二十来岁时候的方孟敖,和方步亭闹起矛盾来,几乎要拆了房子。

方孟韦突然就有点赌气,道:“爸什么时候会和我们这些小辈吵架,在他眼里我们都跟傻子一样。”

“孟韦!。”谢培东厉声呵斥一句,“你也不懂事?”

方孟韦有时候还敢跟自己父亲顶几句,却是从来不敢顶谢培东,顿时有点讪讪的,又想着朱徽茵的语气,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姑爹,我想出去一趟。”

“谁的电话?”谢培东还系着围裙,转身去厨房里端出饭菜。

“没谁的电话。”

谢培东重重地把一盆汤放在了桌子上,“有话直说,你都写在脸上了。”

“朱小姐的电话,好像挺急的,想找阿诚,阿诚估计得睡到明天呢。”方孟韦吸吸鼻子。

谢培东一句话就抓住了方孟韦的七寸,“你又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出去有什么用处?”

方孟韦总觉得谢培东这种语气,多半是早就知道朱徽茵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当着程小云的面也不敢多问,“我去叫爸和哥下来吃饭?”

“你先吃吧。”程小云说道,“爷俩不知道说什么呢,你去了,就是个活靶子,两个都拿你撒气。待会等木兰起来了,让木兰去叫他们。”

书房里。

方孟敖立在落地窗前,方步亭则是坐在一侧的茶几旁的藤椅上,冬日的阳光有些厚重,斜着透进来印在地板上,渐渐深黄。

“坐吧,”方步亭说道,“不要站着和我说话,我已经不年轻了,给我这个老东西一点面子。”

方孟敖不料自己父亲是这般开口,转身拉过一张藤椅坐在方步亭的对面,“你何苦这么说自己,你三个儿子,到老了,还怕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我前半辈子太刚硬,得罪了很多人,做事情没余地,纵使地位显赫,也失去很多。我失去了发妻,失去了小儿子。”方步亭第一次,在自己的长子面前说起自己的一生,他是无锡人氏,至今仍带着一点乡音,愈年长,愈发温醇,“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和你的母亲回国,你们在美国出生长大,我们一家在美国生活,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每一次想到最后,我发现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选择。书生意气,都有着匡扶国家的理想。国家积贫积弱百年,我等留洋的学子,学的又是经济金融,如何能不回来?”方步亭慢慢地伸手将自己的手杖放去桌子的一侧靠住,“你当年头也不回地去参军,去西南前线,我没有拦过你,国家有难,好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

“到了后半辈子,有两大幸事,一是遇见小云,我们结婚九年有余,却已相识十五年。我知道,你最怕你兄弟受委屈,在孟韦成年之前,我也没有想过和她结婚。二是,我以为早已尸骨无存的小儿子能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哪怕几十年没有我的半分教养照顾,也长成了参天大树。”

方孟敖低着眼皮,不知道在看哪儿,手交握着撑在腿上,“我不是什么孝子,我知道。可是小弟如今什么处境你也看见了,或许你早就知道了,那天……孟韦是不是……都说了?”

他还记得,很早之前,方步亭就和他说过,明诚没有过养父母,所以不会在乎父亲母亲这样的称谓,因为没有希望,所以容易接受。可是后来他从明镜那儿听来明诚幼年的经历,才知道所谓的“没有希冀”背后付出的代价。

不是没有希冀,是不敢有希冀。父母这个词,对明诚来说太过不堪了。

“说也罢,不说也罢,从我查清楚他这些年的经历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儿子,早就不属于我了。”最后一缕夕阳也慢慢西沉下去了,冬天总是天黑得早,一沉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月光,“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指责明家的人,是我们,他亲生的父亲兄弟是半路冒出来的,明家却教养他成人,哪怕他幼年饱受磋磨,也没有半分怨怼这个不公的世界。我看得出来,起码他没有带着怨恨长大。”

“爸,你杀过人么?”方孟敖突然抬头。

方步亭不明所以,沉下了脸,“你是何意?我如何能有机会杀人?若是要算在我头上的,那也不少了。你不是一直认为你母亲是因为我而死么?”

方孟敖却继续说道:“爸,我杀过,杀人,第一次很害怕,第二次,第三次……会上瘾的,也会麻木的。”

“战场厮杀是为了国家。”方步亭道。

“同室操戈是为了什么?”方孟敖紧追不舍。

方步亭坐直了,“有话直说吧。”

“我只是难过,难过他如今的样子。”方孟敖站了起来,“我也是军人,我知道军事间谍对于作战的意义,我更知道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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