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翻出了一条新的外国香烟,扔给方孟韦,“这个不错,不知道你抽过没有。”

“我不抽烟。”方孟韦摇头。

明诚有些诧异,方孟敖抽雪茄的那劲头跟喝水一样,“不会吧?居然不抽烟?”

“我还不怎么喝酒呢。祭祖的时候除外。”方孟韦笑道,“原先是大哥不让,我敢抽烟就打断我的腿,酒也是。后来想想,也明白了。”

明诚给自己点了一支,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烟和酒,说到底,都不过是排遣孤独的法子。心烦意乱的时候,坐立不安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寄托的时候,烟草和酒精,就是最好的朋友。

他也是做了特工之后才学会的抽烟喝酒,原是为了应酬,伪装,到最后,却觉得离不开了。总是有那么一些时候,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漫漫长夜,精神上的莽莽荒原,总需要一点寄托。

“你也别在我面前抽,”方孟韦不习惯烟的味道,咳嗽了几声,“少抽些。”

“我大哥和兄长其实挺像的,”明诚笑着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自己抽起烟来可以把房子点了,却不许我抽,起码不能当着他的面抽烟。”

“总觉得自己过得苦,不愿意自己的亲人也这样呗。”方孟韦颠着那条香烟。

却是一语中的。

不知道是不是明诚的药下得太猛了些,总之连着两日,木兰都躲着他。

宁愿少吃两顿饭,也不想靠近他。

谢培东骂她胡闹,这一日硬是拖着她下楼吃早饭,木兰谁也不怕,只怕她父亲,唧唧歪歪地,也只能乖乖下来。

明诚也只是笑,只说自己有事情要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你这样阿诚会伤心的。”方孟韦从程小云那里听来了那夜明诚的那番话,总觉得明诚往日里也真是吃了太多的苦楚,不到万不得已,谁能对自己的亲人举起枪?

“我就是害怕。”木兰贴着方孟韦,“你最疼我对不对?”

“你觉得谁最疼你,谁就最疼你吧。”方孟韦给她夹包子,“你怎么不想想,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最难过?”

“对了,阿诚和我说了,这次来,也给你捎了东西。”程小云说道,“巴黎托人买的,都是最新的香水和胭脂水粉,在我那儿,你呆会去挑。”

“小姑娘家家的,小嫂子,你不用惯着她。”谢培东道,“你这些日子和小妈在家读书也好弹琴也好,别再惹祸了,实在不行,就请黎先生来家里。”

明台可来不了。

情报还在明诚手里,原本明诚是拿了南京地下党——也就是眼镜蛇的命令,来北平接头的。然而前夜深夜明诚出去的时候,扑了个空,也不知道是接头人遇见了意外,还是明诚的身份被怀疑了。

也有可能是那一日的燕京中学的事情闹得太大,一时半会情况太严峻,不适合见面。

明诚转头去找了明台,明台出面找上级接头,半夜的急电联系,只说等命令。

昨夜深夜接到明台传来的消息,重新定了接头的时间地点,居然是在明台自己家里,对方上门,要明台保持常态,和青瓷一起见上级。

明台得到消息的时候觉得真的是见鬼了,总不能又是个圈套吧?但是命令又是按照最新的密码发过来的,才用没几天,应该也没有泄密,而且暗号,电报解密方法,连明诚的代号都对得上。

为了以防万一,明台没有告诉锦云后续的命令内容,让锦云带着孩子出门置办东西去了,说是明诚要来看他们。

明台住的地方,是一条胡同的尽头,一间一层的小平房,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

明诚在里屋,握紧了枪。

明台在小院子里坐着,等待着敲门声的响起。

三长一短,破旧的木门被人敲响了。

明诚在暗处挺直了脊背,明台朗声问道,“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么?”

“老朋友了,一别多年,不知仍能识否?”

明台听见这个声音就一个激灵,心中全是不可置信,暗处的明诚也愣了。明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打开了门。

微微佝偻着的背,拎着一个手提包,戴着帽子,一身马褂装,对着明台抽了抽嘴角,“黎先生。”

这不是谢培东是谁?

明诚听得一清二楚。

他哪里想的到,看似忠心耿耿,一心都是为了方步亭的谢培东,居然是北平地下党。

他是笃定方步亭不可能和共产党有半毛钱关系的。他的父亲身边……如今想想,真是心酸。

明台关了门,请谢培东到里屋入座,明诚还没有出来。明台实在是难掩内心的诧异,这种感觉在当年知道明楼耍他的时候也有过。

总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地被人看透了,像个跳梁小丑。

“事出紧急。”谢培东说道,“我本不是你这条线上的,我是经济金融线,你是军情行动线,但是事发突然,你那条线的上面,出现了叛徒,锄奸行动刚刚结束,那日你行动,也是被人设了圈套。”

明台点头,“我知道,不过他们应该暂时没有发现,我还拿到了真正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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