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愤恨充斥了胸膛,绝望的恨从心底丛生,像毒液一般在血液里弥漫。

他耗尽力气,用法术困住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把他们拖入恐怖的幻境之中去。

人本就弱点满身,贪念,欲念,恐惧,喜爱……太多太多。

在极度的幻觉之中,惊恐的人们自相残杀,而惊蛰抱紧了采露的毛皮,如同拥抱恋人一般拥抱着她死去的尸体,然后烧起一把大火,离开了村子,站在山坡上,看着整个村子的人在火光里跳舞,大笑,杀戮。

最后只留下一片灰烬。

为了找到采露的魂魄,惊蛰在路上截问鬼魂,跟着亡灵一路来到地府,看着来往生死两界的魂魄浩浩荡荡渡过忘川水,踏上奈何桥,向那鬼城而去。

可是惊蛰虽然是妖怪,但是到底未死绝,看守醴都的鬼差不让他进去,任由他如何恳求也无济于事。

鬼差对他说:“生死两相隔,阴阳分两地,我劝你还是会你的阳世去,人死万事空,没准她早不记得你了。”

惊蛰说:“不可能的,我们发了誓,要永不分离的。”

鬼差冷笑:“你们生前发的誓有什么用呀?就算你们在神佛前头起誓,也要问今生来世呢!”

没办法,惊蛰只能再施展法术,入了死人的梦境之中去。他之前在那村子里耗了太多法术,一旦在鬼城法术耗尽,他便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是他不甘心,他冒着灰飞烟灭的险混进了鬼城,跑上了奈何桥,正遇到采露的魂魄要渡河,连忙抓住她,险些喜极而泣。

惊蛰对她说,来世不管她投生到天涯海角,变成什么模样他也去找她。

采露的魂魄已经喝下了孟婆汤,前世的记忆,如同风一般一点点散去了,她也只是依稀记得惊蛰的影子,昔日里的浓情蜜意早已化作虚无。

采露说,她已经十世不得善终,做了牲畜,做了飞禽,最后都是短命而死,而下一世终于可以投生为人,还是富贵家的小姐,再也不用受苦了。她希望惊蛰不要再执念上一世的事情,死了便是死了,上一世造的孽,做的善,都彻底清除,只有下一世才是真的。

说到最后,她彻底忘了惊蛰是谁,只对他露出一个告别的笑来。

可是惊蛰不懂,他反问:“你活着的时候同我发誓,这世上没什么能将我们分离,为什么一旦死了,便不作数了呢?”

他是个固执的人,可采露不是,他就是不懂。

采露说:“我难道不曾爱你吗?我上一世已经用了我全部的心来爱你了,下一世我会爱别人,这就是命数。”

惊蛰怔住,眼睁睁看着已经忘却了他的采露走过了奈何桥,那无牵无挂的魂魄自由的飘散而去。

采露说的没错,她已经把她今生今世全部的爱都给了惊蛰了,这一世终了,自然无牵无挂。

可是她不知道,惊蛰也早已经把他全部的爱也给了她,她走了,把他能付出的一切也全部带走了。

奈何桥是生死之界,阴阳交汇之地,惊蛰在那桥上茫然站了许久,看着来来往往投生的魂魄,不知身在何处。

他从鬼城回来的时候,把他全部的感情都留在那阴阳相隔的地方了,等他回到这世上的时候,依旧是他,只是命里带煞,无情之极,成了极冷酷残忍的性子。

在那之后,十七也曾问过为什么附近的山野再也没有猎户打猎,惊蛰却并没有回答他。

不仅没有猎户打猎,就连过路的野鬼都不敢靠近这座传说中怪事不断的山了,整座山除了一些偶尔路过的走兽飞禽,静的出奇。

如果说惊蛰心中心存有一丝昔日的温情,便是每日照顾十七的时候了。仿佛无论何时,十七都会守在这个山涧之中等他,因他的眼睛是瞎的,所以他畏惧外面的世界,他在这天地间仅有惊蛰一个人可以信赖,兄弟两个相依相偎,就这么度过了将近百年。

惊蛰觉得每到回到山涧里和十七在一起的时候,日子就又还和过去一样了,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毕竟以前采露不曾出现的时候,便是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但是十七敏锐地察觉了有什么已经一去不复返,在冬日的风里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的彻底转折,出现在惠岸擅自下界,结识了十七那一年。

惊蛰向来对神仙没有好感,他第一次见惠岸就觉得他不坏好意,毕竟这世上的神仙哪儿有愿意和妖怪一起混的,就像那王城贵族的子弟,有几个愿意与平民结交?还不是要妖怪为他们做牛做马。

惊蛰向来觉得,似那般自己起家的神仙还有几分可以敬佩,而像惠岸这般生下来便是仙班的,他最看不起。

他嗅到惠岸身上的莲花香,知道他来自西天,可他却又长发披肩并未剃度,说话做事也是东土的行径,大约是从天庭送到西天去的——由此,便只有一个人了,观世音的大弟子惠岸。

惊蛰早就对这个送上门来的神仙有了计策,他想十七真是聪明,诓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神仙在这里,迟早有一日能从他身上捞到大笔好处。

可是,十七却不是这么想的。

惊蛰在十七身边这么多年,是唯一一照顾他的人,每次离开山洞的时候,从未听十七问过:大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而惠岸走了之后,十七却时常念叨着:大哥,你说惠岸什么时候再来呢?

起初只是小小的不满,如同细小的水流不断汇聚,积水成渊,直到惠岸决定为十七复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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