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瞳在众人眼里是乘着顺水舟爬高坡的人物,梅子想到过去种种,后悔自己言行失当,唯恐往后沾彩不得反被记恨,于是拖了丈夫和女儿来送j-i熬汤,好歹图个心安。虽说梅子未免误度了君子之腹,可因是人之常情,旁人就算看透也不好说破、不至于生厌。
筠瑶知道这位热情漫溢的农家妇女若不遂心绝不罢休,便由着她找去了灶房。当天下午,那母j-i在刀下唱完了不成调的曲子,将天要亡我一句拉成了凄凄苦苦的长调,经梅子之手终由烈j-i变成了盘中餐。梅子护宝似的把盛j-i的瓷盆抄在怀里,自以为避人耳目地端至苏瞳跟前,弄得延山极为尴尬。
莫青和尉迟令本好好坐在书房,却只听得梅子一面给苏瞳舀汤一面自说闲话,鼻尖飘过嗅而不得的j-ir-uo香味。
云离是除苏瞳外梅子唯一邀请的人。他喝完几碗汤后,总有一种这汤不是白喝的感觉。果然,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当他晚上在床上躺下,心想总算可以睡几天以来的第一次安稳觉时,梅子的声音又在云珏书院门口炸响了。
吵闹声由距离和墙壁重重削弱,传到云离耳中时便只剩下乌七八糟的嗡响了。梅子下午就携着延山和木木回去了,这时大晚上又折返至云珏,想必不会是因为落下了东西这种j-i毛蒜皮的小事。半梦半醒间云离听到那模糊不清的声音蒙上了哭腔,暗自一惊,不知梅子那种显而易见的悲伤是否和苏瞳有关,立刻坐起来,竟瞬间清醒了。
云离下床穿鞋,许真试探性的声音配合着敲门声道:“云离君?云离君,她说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
听云离清醒着,许真掀开门道:“呃……对。她想请云离君帮忙驱鬼。”
虽说美梦不存,但知梅子没带来和苏瞳有关的噩耗,云离安下心,理好衣服下到书院门口。筠瑶先他一步闻声赶来了,问询梅子的情况,梅子抹着眼泪说“鬼人”找上她家了。环顾一番,看周围没有延山和木木的声音,筠瑶略显紧张道:“家中可有人受伤?”近些年,凡事牵扯到所谓鬼人的案子,其中必有人惨死。现下筠瑶没见到梅子的丈夫和女儿,却只她家里有没有人受伤,算是说了句吉祥话了。
梅子道:“有。”
筠瑶:“是谁伤了?伤得重吗?”
梅子:“是我婆婆。年轻人还不打紧,可她上了年纪,从床上跌下来难免伤重呐。延山找了人来看,哎呀,说是老人家她别想再站起来了。”
云离和筠瑶对视一眼,心中度得此事和乜秋无关。这时梅子抓了云离的衣袖道:“云离君,你神通广大,我可就靠你啦!”她只道家中有“鬼人”造访、婆婆跌下床沿,却不说刚刚到底为何哭得那么惊天动地。云离任他拉着,一时无言;胡乱思索间他想到,若哪家真被破巫师光临,他这个“神通广大”的仙君大概无可奈何,还得谦虚推脱一番。
许真直言道:“那‘鬼人’报的都是杀人偿命的大仇,你婆婆一老人家,哪会招惹什么要请‘鬼人’取命报仇的人?”
筠瑶道:“我找个云珏的仙门弟子去你家看看,就用不着云离君过去了。”
梅子脸色难看,拽住云离不放道:“这哪能行?姑娘,‘鬼人’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闹了那么些年,你们敢说云珏有哪位小公子有擒拿‘鬼人’的本领吗?云公子的厉害我们修竹人是都见识过的,前些日子云公子不在书院,现在他回来了,我家遭了灾,能不请他吗!”听她把自己捧得如此之高,云离真不敢欣然接受,正找了话要推脱,谁知梅子一掸衣袖把眼泪珠子挥到了他脸上:“云公子,你是咱们修竹的大恩人,我信得过你哇!”
云离琢磨着,不管怎么说先要把那“鬼人”的“光顾”法问明,可梅子只顾哭,其声音险要吵醒书院里熟睡的众人,压根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无力拒绝,是以云离当夜便被梅子“请”上了路,筠瑶和许真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
亥时,云离给梅子推进了屋;延山和木木守着躺在床上呻|吟的老太太,父女两个都没合眼。木木漾出笑脸喊了一声“云哥哥”,云离向她笑笑,探到床边查看老太太的情况;不过除一条绑了木板的腿,他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梅子走到床前道:“云公子,我婆婆说有人进了咱屋,拿了……拿了东西走掉了。”
云离:“什么时候的事?”
梅子道:“我和木木她爹回来之前……哎呀,我想着我们又不会去太久,就放心让老人家一个人呆着了。哎呀,哪知道嘛!”云离觉得她目光游移,语气中虽带有对婆婆的关切,可真正的心思并不在老太太摔伤的腿上。
坐在床边的延山张了张嘴好像想开口,梅子先道:“云公子,我婆婆感到有人进屋,可没看到真人。都言鬼人来无影去无踪,你说到这里的不是鬼人是什么嘛!”她的话未免牵强,照这种说法,一切经验丰富“来去自如”的无名小贼,都可以在溜之大吉后甩锅给乜秋了。不过这倒也说明乜秋在江湖上混得“不赖”,无论黑白,至少声名振远。
云离:“那人拿了什么东西去?”
延山:“碗。”
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字顿时狠狠敲中了梅子的泪点。梅子眼泪决堤,断断续续讲清了被偷走的银碗是她家代代相传的嫁妆,等木木出嫁还得接着往下传的事情。除却个中意义,那碗还是这小门小户最值钱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