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将语气沉沉道:“只要本将还能动,就绝不会拱手让出近北,必将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吾等,誓与近北共存亡!”

军兵们列队而站,闻言大吼:“誓与近北共存亡!”

戍将大笑:“你们都是我近北顶好的男儿,本将在此先谢你们!”说罢,弯腰郑重行了一礼。

刀枪撞击地面的震颤,混合着整齐划一的高吼激荡开来——

“誓与近北共存亡——”

“誓与近北共存亡——”

**

晚上,谢琅看完了谢母的家书,小心地折起来放好。

“怎么样?”简竺问道。

“娘已经安顿好了,大哥也准备重整谢家。”谢琅顿了顿道:“都好就好。”

简竺忧心忡忡:“你现在真的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近北若是破了,你该怎么办?”

“自是殉国。”

“……什么?”

“兰珘,誓与近北共存亡,这话不是随便说的。”谢琅挑了挑灯芯,“兰珘以前一定生活在一个很和平美好的地方吧?”

“……”

“我可以感受出来,你没有那么强的尊卑等级观。你排斥三纲五常,崇尚婚姻自由,甚至连我喜欢子骆都只是担心爹娘那里。所以你大概很难理解我现在这种殉国的行为吧?”

简竺不知该说什么。

“从我小时候见到兰珘,就觉得兰珘一定是个好人。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早把兰珘视作生命的一部分。兰珘那么好,害怕、懦弱、不堪,喜悦、成功、幸福,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诉诸你。”

“……苟且偷生也好,舍身为国也罢,我没有轻视否认任何一个选择。我只是、只是……17年吧,我与你在一起17年了吧?”简竺嗓音颤抖,“你让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谢琅你何其狠心!”

谢琅湿|了眼,但他说出的话却又坚定不移:“可这是我的国啊。就算再怎么不堪,它也还是我的国啊!我们只有这一个国,就算建了新朝,我们也还是亡国奴。”

简竺捂上眼。他疲惫地想到,澄思会这么做,一半为国,另一半大概是因为他终于失去了生的动力。劝他继续活下来,会不会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这么做是对是错,真的很难说清。

良久,简竺低低唤了谢琅一声。

“澄思,”他语气沉沉道,“我知道你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改变。我也不能贸然与你讲对错。但、但若你认为你的国值得你为它献祭……或者说你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重于生命的话……”

他抿了抿唇,语气坚定地说:“记得我以前与你说的么?这世间很多事没有必然的界限,只要你心安,那就去做。不必顾虑我,我永远支持你的本心。”

“澄思,如果不能在灰烬中绽放新绿,那就将自己彻底燃烧!”

其实做出了决定后,他们心里并没有那么混乱。

不可思议的平静。

因为一直都知道,我们成为彼此成长的见证者,也终将见证彼此生命的最后一段路途。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悲伤,我会陪着你,直至生命尽头。

**

这场仗打了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谢琅哪里也没去。谢府的下人早已遣散,诺大的谢府如今空荡荡的,只剩几人。

谢琅很久没来瑶阁了。

瑶阁现在其实已经少了大半藏品。一部分藏品谢琅之前拿去典当,一部分早就装好一起运到江南了,剩下的都是拿不走的。他一件件抚摸过去,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此后更多时间里他都把自己关在瑶阁,抱着他的古物,蜷起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睡着,仿佛回到了母体里一样安详静谧,任外面兵荒马乱。简竺陪着他,谁都不说话,静等最后的传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有风来兮的40瓶营养液!!有种暴富的感觉,抱住有风熊啃一口!!

第13章 困兽13

某一天,谢琅仿佛感应到什么,对简竺说:“兰珘,没有了。”

那天晚上,他对灯独坐,静默良久。

远处隐隐传来沉重巨木撞击城门的闷响,一下一下混合着密集的鼓点声,成为家家户户灯花爆破的背景音。

而后谢琅起身打开瑶阁,他仔仔细细地擦拭了所有的器皿。他做的是那样小心,带着朝圣的认真,目光温柔的好似对待自己的恋人。在这一切都做好后,谢琅后退几步,开始砸碎所有的东西。

清脆的瓷裂声此起彼伏,那些谢琅费劲心力收集到的前朝古物在这一刻尽数损毁。一声声“喀嚓”“刺啦”声仿佛划在柔软的心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化作枷锁勒住两颗心脏。

简竺背靠着镜面捂住耳。即使这样,谢琅每砸碎一件东西、每一碎裂声传入耳中,他的身体还是会不受控地抽|动一下。心尖苦涩酸涨,舌根处都是苦味。他能听见谢琅隐忍着啜泣,又仿佛可以听到他心头滴血的声音。简竺将头埋得更死,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在谢琅面前崩溃。

他看着这孩子十年风雨。那些古物不仅是这孩子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

谢琅说,不管怎样,他不想把这些留给乌族人。

第二日,近北城破。

就在清晨,在谢琅砸完最后一件东西时,乌族的一支军队爬上了近北城墙,而后兵败如山倒。守城的戍将和协助守城的吏部尚书自尽殉城,大批军民疯狂逃窜。随后乌族大军展开地毯式的屠城,一路尸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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