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站在沈夜右侧,面如寒霜,眉目冷肃,身上已脱了白袍,换作初七昔日一袭黑衣,映着眼下嫣红魔纹,恍若一柄由地狱回归的屠刀。沈夜亦是面色不善,神情凝重,双目中流泻隐隐的怒意。
前日同白云先生一番对谈,几人确定魔域野心勃勃,蠢蠢欲动,而在纪山中杀害小女孩的凶手就是其爪牙,如今,他的目标更落在龙兵屿族人的身上,那边必须铲除。
就在沈夜与白云先生说起那魔人的目标时,谢衣返回馆舍,三人相见,略一对谈,局势走向便越发清晰。白云先生发现谢衣取回神剑昭明,更是大喜。此剑威能磅礴,与沈夜的三皇之力完美应和,有此二人在,仍那魔人再有通天本事,也掀不起风浪来。
“他要来了。”感受到风中越发冷下去的气息,沈夜沉声道。
谢衣点头,右掌中光芒一闪,已是持剑在手。那剑不同于昔年他握过的偃甲刀,亦不是曾由自身心血所铸的忘川,而是另一柄更强大更神奇的上古神物:昭明。
沈夜看向谢衣右手中那一抹盈盈碧光,目光微沉间,剑鞭也已上手,此战无需迟疑,更无需容情,只需将那魔域走狗撕成碎片。
他曾以为今生事毕,以身殉城,却被谢衣拉回世间。既然回来了,便要再为族人尽一次心力,如同来之前他同谢衣所说的那般——
“谢衣,你曾说自己困惑于天道的真意,是么?”
“的确曾如此。”
“那么,师尊今日便再教你一次——即便天意恒久,不可违逆,如同长河东流不复返,无论怎样的努力,也不过是往河中掀起一朵小浪花,瞬间便会消散。但至少,就在那朵浪花起来时,可暂时一阻水流之势。”
“师尊……”
“天道之下,你我即便神力加身,亦不过众生蜉蝣。然而若甘心臣服于天道之下,随波逐流,那便毫无希望可言,连那朵小小浪花也掀不起来。”
“蜉蝣亦可撼树,哪怕只能撼下一片叶子。百余年中,你我朝夕相对,彼此心思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主人最错、最不得我认可,却同时也最触动我心之处,便是为族人的一线生机逆天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初七……”
“我们都懂,终有一日,魔君蚩尤将手持始祖剑,率魔域倾巢而出,横扫三界,回到它们的来处。今日这爪牙不过拉开乱局序幕之人,即便我们铲除了他,也无法改变这天道大势,但既然发现他想染指族人,便要尽其所能,至少一阻水流之势,推迟魔祸降临,之后再功成身退不迟。”
“说得很好,你可出师了。”
“弟子舍不得,师尊,且让弟子随你一世,跟你学习一辈子吧。”
……
思绪纷飞间,四下里突然风声大作,水雾飞腾,翻涌的海面变得狂暴,阵阵浊恶之气从天而降,紫黑色烟水缭绕,海中央突来一道雷霆,水面随之撕裂,闪烁轰鸣的法阵光芒内现出了一条身影。
谢衣举起昭明,剑尖发出清啸,如凤凰啼鸣,压住周遭混沌的水响,碧绿光影似草叶上流转的朝露,看似脆弱短暂,实则蕴含无限生生不息之气。这碧光悠悠腾起,往四周回旋缭绕,仍凭再多浊气也难染指两人分毫。
黑雾中的身影变得更清晰了,他看上去比昔日谢衣于法阵中所见的虚影更加邪恶奸诈,脸色惨白,神色呆滞,两个眼睛似乎不会转,完全成为了一个空负皮相的傀儡。一股比砺罂身上更精纯、更深沉的魔力在他体内勃然蠢动,操控他的身躯移动起来。
就在这股魔气中心,沈夜感知到,有一道浓绿色的影子微微震颤。
吸收了上百生魂的玉横正停留在那里,它已反客为主,成为这身躯的主宰者。此刻,它就插在这魔人胸中,阵阵魔气鼓动仿佛永不停息的鞭打,驱动着魔人的行为,同时也构建起两个世界间的通路。
沈夜凝神细看,神农灵力迅速铺展,捕捉周遭一切细微的灵力波动。他敏锐感知到,那块玉横仿佛并非凡物,且正横跨两界,内中蕴藏的生魂经过繁复巧妙的排列,以魂能之力搭起了一座桥梁,让它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当中。
来源于陌生世界的一股力量正隐藏在玉横深处,以吸取的生魂为武器操作一切,似乎一只巨手不断挥舞挖掘,经由玉横为跳板,将两界自上古就已构建的屏障寸寸撕开——
“危险。”沈夜对谢衣低声道:“若我们再晚来一阵,由他再杀一些人,那道屏障怕会碎裂了,届时,过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砺罂,而是十个百个。”
“想都别想。”谢衣神韵间俨然初七的冷酷姿态,纵身而起,手腕翻转,昭明已在他掌中灵巧地腾跃了两圈,稳稳落在掌中,恍如他手臂的延伸。
法阵中的魔人察觉他俩举动,速度极快,如一阵无形无质的罡风,谢衣尚不及靠近,他已闪身后退,身躯浮在海面上,脚下无风起浪,水帘化为异兽,袭向谢衣。
这点雕虫小技,谢衣还不看在眼里,他左手抬起,烈焰从指间发出。
水火相克,按理火焰当位于下风,然而如今谢衣胸中雄踞昭明剑心之力,手握神剑自是内外和鸣,人剑如一,恰似当年沈夜第一次教他握刀时所希望的——
灵为武之母,武为灵之帅,身轻似燕,力量磅礴,如川如海,滔滔不绝!
轰——!
修为远胜往昔的谢衣,即便砺罂再世,也不能挡下他这一击。只见火焰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