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车辙声,下来那人形容憔悴,眼角带着泪光,见了应竹,便紧了两步,悲唤道:“阿竹!”

应竹忙上前将人搀住,惊疑道:“娘?怎么了?阿爹与秋子呢?”

“我们探亲回来时遭了贼,秋子现在还没醒,你爹、你爹他……”应氏说到此处,哽咽难言,只掩面而泣。应竹一愣,一面安抚她,一面尚觉难以置信——这事怎会发生得那样突然?阿爹他怎么……?!

这时驾着马车而来的两个太白弟子上前来,拱手一礼道:“应师兄。”

应竹抬头望去,只见这两人身上带伤,瞧着十分狼狈,便问道:“怎么回事?”

“药王谷驿站那地界叫青龙会占了,路过的采药人和商客全都……”一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我们人少,不敢贸然深入,傍晚时在谷口见到你家的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就帮忙停了下来,才知是叫青龙会的人给截了。我们回去救秋子时,只看见他一人还活着,身边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身上伤口诡异,有些像影剑的手段。”他说着,看了看同伴,道,“剑哥说他查看时正好看见侧面山顶有个黑衣蒙面人,背上好像正是负着剑匣,恐怕就是他做的了。应师兄,我听说青龙会手段残忍,想是这几个人没完成截杀的任务,叫那喜怒无常的影剑给杀了吧?所幸一路尚且平安,到了鹦哥镇,有你和独孤师兄,总不怕他了!”

“青龙会、影剑……”应竹再次咀嚼这两个字,心往下沉了沉。

“说来实在抱歉,我们到时令尊已然气绝,阿秋伤不及经脉,我给他上了些止血的药草,一会儿请温大夫看看吧。”

“哪能怪你们,还要多谢两位师弟搭救……应竹无以为报!”应竹忙拱手一揖。两人便帮着将受伤昏迷的应秋抱下车来,另有个年纪与阿秋相仿的女孩儿,说是亲戚家来玩儿的表妹,名字叫做小七,这时也是受了惊吓,却亦步亦趋地,不肯离开应秋半步。

几人找到温景梵,将伤药换了,细细包扎了一番。伤得不深,只是伤口拖得长,有些失血过多吧。应秋隐隐觉着痛苦,眉毛都要打上结了,小七与闻讯而来的阿姐应雪守在床边照看,将应氏赶去歇息去了。应竹陪应氏又说了几句话,终究心意难平,提了盏灯,走着走着,便到了自家老宅。

这会是宿命吗?应竹在心里暗想着。他虽尽心竭力,但起先多半是因着应氏的嘱托,才去追查自家灭门的惨案,于他而言,他二十一年的生命,皆是在应家度过的,他对血衣楼的恨,尚没有如此时此刻这般彻骨。父亲的死,与这桩二十年前的旧案相纠缠,好似变作了一根荆棘,重重地挞过他的神思灵魂。他开始感到切肤的痛与恨,浓稠地在胸口滚沸,久不能平,可他一人之力,岂能独对青龙会这样的庞然大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步子却忽的停了。

他看见月光下泛着幽光的旧宅新锁,被劈做两半,凄惨地落在地上——门内是谁?小偷?强盗?……抑或,二十年后前来寻找漏网之鱼的血衣楼?

所求为何呢?杀了他亲生父母,又叫他养父丧命弟弟伤重昏迷……这冷血而贪婪的青龙会,所求为何?!

他眼睛紧盯着漆黑的房门,缓缓将灯笼搁在脚边,抽出了佩剑。如雪一般的剑锋映着明月的辉光,冷得像屋檐凝结的冰棱。四野皆寂寂,唯有微风踏过伏地的杂草,发出依稀的声响——以及那弦断一般的剑气破空之声,几乎伴随着一阵浅痛割过他的面颊!

应竹侧身让过了这道突如其来的剑气,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随行而来的那道黑影颇为凌厉的攻击。影一击未得手,很快便散去,但危机并未随之散去,影会从何处再次凝出、给他致命一剑,谁也不知道。仅这一次交锋,应竹便知这是他平生仅见的对手——如果不算真武山上那个道士的话。

这时门被拉开了。门里从容的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蒙着面,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背负着那剑匣,依然让应竹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了他是谁:这人的装束,与那两位太白师兄所说的,一分不差、这个蒙面人,就是那个血衣楼的影剑!——血衣楼!

几乎这个念头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剑就已经递了出去!他的剑从未如此快过,好似心间世间、仅有他这一剑,这一仇敌。他将所有的憎恨凝在剑中,飞燕似的一剑密接着一剑,不、飞燕尚可留痕,可他的剑,快得几乎瞧不见了,可那蒙面人却依旧游刃有余,他身法很快,一面格挡着应竹的剑、一面在这小院之中游走。

“阿竹的剑比从前更快了。”顾云山在心中悄声对影哥道,“他打起架来,与切磋时全然不同,在拼命呢。”

“知道还不好好应付,我看他还未用尽全力,当心一会真死在他剑下!”影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将剑一个斜挑,将应竹的剑势阻了一阻,顾云山觑准了他在空中腾身换气的空档猛地提气一跃而起,在应竹看来,便好似这人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自己头顶,手里那剑猛地划下,那双黑夜里幽暗的眼瞳,好似带着些许得意。

应竹心中冷笑了一声,分明已经用老的招式忽地一顿,在空中如苍鹰远掠,往后一荡,在那草棚上一踏,便借势闪电也似的将剑瞬息递到顾云山的喉间。话虽说得长,可时间不过一瞬,顾云山哪料到这番变故,几乎下意识一个仰身,将那柄直插而来的长剑自脖颈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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