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儿做过很多的梦,每一个的色彩都不一样,有些是和熙的温暖,有些是惨烈的黑白,还有一些是褪了色的斑驳……

艾莉儿觉得梦是有脾气的东西,它总是随心所欲地改变长度,根本不让你控制它。

而梦的长度是怎样的呢。

有时候是一瞬间。

你忽然听到了昼思夜想的声音,但一转头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是短短几分钟。

你看到了过去的影像,伸出手碰到它,却触到之前一片片的剥落。

有时候是一个夜晚的时间。

晨曦出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那浅金色沾染在你脸颊的时候,你扳过来的身子,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一下子瓦解。

还有的时候是你陷在看不见的尽头,随着时间漂流,沿途你看见难以计数的珍宝,但唯独没有寻觅的身影。

那样的梦最可怕,但却是真实的生活。

从海底来到岸上后,她对自己的生活标记就是一个又一个串起的梦。

一个梦醒了,然后是下一个梦。

不管你愿不愿意,甜蜜和幸福相接处,你总有酸涩的清醒地带。

“值得吗?只有这几天的幸福而已。”王子总带在身边的男管家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却不是以往磁性的男声,变作了冷冷的女声。

艾莉儿轻轻地点点头。

“拿走了你的歌声,夺走了你的尾巴赋予你疼痛,还有玩弄着你生命的苛刻条件。你真的甘心只是再见到她就够了?”

艾莉儿摇摇头,她低下头,莉莉安想自己懂她的意思,不甘心可又能怎么办呢。

莉莉安有时会想,这一切是不是早以注定的,苏会愿意付出一切,艾莉儿会追悔莫及,而她偏偏要做裁决的巫师。

莉莉安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觉得自己只是有了非常麻烦的公正感,所以才会对这场事件里的不公平暗暗的蹙起眉。

如果艾莉儿没有看见自己半开抽屉里的十字架项链就好了。

这样的话,艾莉儿或许就能够将苏的离开仅仅当作是一个极好极好朋友的离开,过上属于她的日子,而后偶尔地怀念。

不会知道她所追寻的其实早已存在。

为此,她付出了她的歌声,舍弃了她的尾巴接受双脚行走的疼痛,还有若苏放弃与王子共结连理,爱上了她,她便会化为泡沫。

而这一切代价的背后,要求无比的简单:请让我再一次见到苏。

很不公平是吧,莉莉安也是这样觉得。可是上帝之音对她说,你什么时候听过失去之物能够如初的再度回来。

就好比有着时针秒针的时钟,你们在正午十二点有着一场偶遇,然后你站在时钟的指针上坚定对等着她一格格地下降又上升,再次回来,可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又绕过了一圈,一圈顺时针后,她的肩上已经沾上了你未曾参与的路途的尘埃。

作为巫婆,莉莉安虽然对艾莉儿透露了苏有为她付出代价,却并没有告诉她苏的确切代价是什么,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而艾莉儿或许猜到了项链,猜到了记忆,但却猜不到那颗心已化作脆弱的木质品……

其实自苏递出代价之后,若艾莉儿不向自己要求再见到她,她们之间就绝无重逢的路径。

那个原本的故事里,王子爱上的是教堂的修女,那个在外面修行做着修女,最后返回国度有着忠实的蓝色眼睛的公主。

苏选择了干涉这个命运,风暴加强,她找到了王子和艾莉儿,拍打王子的脸,让王子提前睁眼,看见了她,于是王子爱上了黑发黑眼睛的她。

苏的交易并不像想象那么单纯,她的原话是承担让艾莉儿幸福的任何代价。她以为承担下艾莉儿变作人类的代价,让她不会有变成泡沫的可能,让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幸福而去追求其他的幸福,但她忘了,忘了莉莉安的提醒,艾莉儿是固执的。

每个人认为的幸福感都是不同的,原本故事的世界里,艾莉儿变成泡沫都是因为她对王子执着,她追求不灭的灵魂,她的幸福感是得到不灭的灵魂。她要的不灭的灵魂如何而来?是她爱的人也爱她,她爱上了王子,她是极其专一的,所以再没有可以给她这样的灵魂,必须要王子才能带给她。

所以,如果艾莉儿爱上了不该爱的王子,那她的自我幸福就会维系在那个人的身上,她是不会放弃的,她是无法放弃的。

于是,苏的代价目的下,艾莉儿的执着就意味着如果王子爱上了别人,那份多余爱情就得消失。可是你无法让感情从一个人的心中消失,那只有让多余的人消失,如果他爱上了拯救他的黑发女孩,那黑发女孩就得消失。

世界实际上是有很多个的,根据不同的选择就有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别人看不到,但是巫婆知道。

至少莉莉安是知道的。

她看得到一切世界的终焉,看得到所有故事的结局,如果说上帝创造了故事的线头,命运谱写了故事的过程,那巫婆就是故事从开始到终结的读者。

在苏的愿望下,如果没有艾莉儿的干涉,那里的世界是苏的早逝,她们永远也不会见到对方。

但艾莉儿决定付出代价的那一刻,世界改变了。

可改变了,就一定更好吗?莉莉安并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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