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离宫用的是极为上等的炭火,可饶是如此,在这么多火炉的日夜燃烧之下,屋内的也实在有些气闷。

洪绡走了两步,发鬓便全湿透了。

也无怪乎先前那些弟子,都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好在偏殿总归不如正殿,洪绡穿过一道围屏,便见了立在床前的身影。

“白姑娘?”

洪绡认得那身影,正是白清。她与白清说不上熟悉,却好歹也算是先前有过相识。见着白清,总归也比旁的岳离宫弟子瞧着亲切些。

那些时日的相处,洪绡也多少明白,这白清大抵便是离清思这一系的中坚。先前在酉城的客栈里头,她负伤将离清思带出重围,交付给洪绡二人,可见其对离清思的忠诚。

现下她又陪在离清思身侧,想来离清思在岳离宫的境况,也算不上太糟糕了。

“洪姑娘!”听得洪绡的声音,白清眼睛倏忽地亮了,调转身子却只见了洪绡一人,不由又有些沉郁:“洪姑娘独自一人来的吗?”

洪绡欲答,却给突然闯进的一个岳离宫弟子打断了话。那弟子正是先前倚在门口的女子,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剑光闪闪的弟子。

白清皱眉道:“你们做什么?”

领头的弟子道:“师姐,那女子闯进门内,我们担心您和大师姐的安全。”

白清颔首道:“没什么事了,洪姑娘是故人,并无什么恶意。你们各做各的事情去,将门合拢,莫叫风给跑进来了。”

一众弟子听得白师姐这样说,犹豫片刻,便也纷纷退去了。

洪绡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却发现这一套衣裳并非自己从前穿的,自然也不会随身带着丝绢。只得扯了一角衣袖,拂拭掉落进眼睛里的汗水,摇头道:“相思没有与我一道。”

白清长叹一声,继而从床边走下来。她的身子走开,洪绡便看见了床上隆起的几床被褥。她拿手指了床榻,向白清问道:“这就是……离姑娘?”

白清的面上露出沮丧之色,她的衫子也湿透了,眼圈发黑,显然已近心疲力竭。洪绡问道:“离姑娘现下是什么情形?”

白清目光暗淡,道:“敌人的那一剑刺穿了大师姐心肺,往后少不得要留一些毛病。最要紧的是她的内力……”她扭头望一眼床榻,神情中的颓丧更甚:“我医力有限,只能使这笨法子一时压制,可究竟要怎样治疗,也仍是一筹莫展。”

洪绡奇道:“以白姑娘的医术,连一丝法子也没有吗?”

白清望着洪绡:“听门内的师姐妹道,相思姑娘先前用了一道方子,能将师姐的内力压制下来,走火入魔的危害也少了许多。我多番尝试,仍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法子。”

洪绡摇头道:“我于医术之道只通些皮毛,这些高深处却是一窍不通的。”又问道:“岳离宫现下是什么情形。”

白清道:“我原本被二师姐的人拘在途中一处据点,某一日也不知怎的,看守我的一位师妹突然中了药,昏迷过去。我趁着那机会,逃掉了。到了漠城,就听见岳离宫被攻打的消息,可上山之后,却不见了一个敌人。”

洪绡问道:“白姑娘是几日前到的岳离宫。”

“大抵有三五日罢……我在这屋中,看不见天光,时日也不甚分明。”

洪绡却一愣:“三五日?不是昨日才到的?”

白清却笃定地摇头道:“少则三五日,我每日里要给师姐调理,因此唤了师妹准时服侍大师姐服药。一日三回,我自身见的便有十余次,也有几回实在撑不住了,睡得昏天黑地,师妹们也不曾唤醒我。”

洪绡皱眉道:“岳离宫的敌人退了三五日?那白姑娘到得岳离宫的时候,离姑娘伤了有多久?”

“我回来的时候,一个师妹告诉我,大师姐是在三日前被二师姐带往药宗医治,后来不知道怎么,敌人在我回来的前夜全退了,派中传起了……一些流言,那时候我便吩咐拥护大师姐的弟子,一道来为大师姐疗伤。”白清说起传言之时,犹豫片刻,说法也十分含混。

洪绡心头一跳,她这一迷糊,竟然就过了少说有六七日?

白清说到为大师姐疗伤的事情,眉目间又笼上一层忧愁:“我现下只想得这样的笨法子来压制一时,却也管不得久。这屋内四面火炉炙烤,时间一长,便气闷得紧,于身体仍是有碍的。”她望向洪绡之时,总是带着一丝期盼。

洪绡心绪却有些复杂,岳离宫的弟子之前扣押相思的做派,实在令她有些心里窝火,现下岳离宫又有求于相思,这等前倨后恭的姿态,甚为碍眼。更何况她与相思现下的关系有些微妙,如何又下得去口吩咐她涉足不相干的事情?可离清思……

除却救命之恩,洪绡对离清思,也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亲切。

她并不明白这样的亲切究竟来自于何处,但以离清思平素的气度,也实在令人无从反感。

这样的奇女子死于非命,有些可惜。

“我着实不晓得她们去了哪里,或许在江城能见到罢……”洪绡踟躇着,突然间心中一动,问道:“要医治离姑娘,便只能压制她的内力了吗?”

白清眉眼一动,道:“若说法子……倒也有,向来阴阳相宜,若有至阳之物调养,许还有一丝可能。可师姐内力已臻化境,那内力已然是极阴,天下又有什么至阳之物能压制?”

洪绡眼睛一亮:“相传炎玉触手生温,佩久灼人,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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