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绡深深地注视了一丈红许久,展颜轻笑道:“我带了酒,说好的合卺之礼,你不能赖。”

抬手揭开封盖,馥郁沁人的桂香在屋子里弥漫开,纵然是洪绡,在这香气中,面上也露出几分迷醉。

洪绡俯低头,凑在坛口,清浅地饮了一口。酒落了肚,没滋没味,就像是白水一般。

从前饮了酒,腹中总要升腾起一片热意,现下也半分感受不到了。

好在酒意终究还余了几分,醺醺地,神志朦胧起来。

洪绡并没有拒绝这醉意,反倒愈发愉快地笑起来:“合卺之礼,我喝了,应当到你了。”

低头又衔了,这一回并不咽下,只是怔怔地望了一丈红许久,眸光深沉。

继而,弯下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凑上了一丈红唇瓣。

那薄唇,冰凉,却终究也是柔软的。洪绡在那唇上犹豫了片刻,方才定了心,牢实地压了上去。

四唇相就,一般儿柔软,一般儿娇嫩。

只是这般相贴,就好似有甘甜的滋味从唇间渗进来,令人不单是醺醺,分明是醉意深沉了。

酒从洪绡口中潺潺涌出,却从一丈红的唇间滑开,沿着脸颊,落进了枕间。

一滴也没有饮下。

洪绡却直起身,咬唇轻笑,眉目间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甜美羞怯。

就好似与一丈红合卺礼毕,洞房花烛,大好夜景。

指尖描摹着一丈红的轮廓,好似要在虚无的画卷之上,将一丈红的模样临拓。

却在划过唇角时,停了下来。指尖沾了一滴酒。

洪绡将那一滴酒含进嘴里,也好似突然品到了其中的芬芳。

继而意犹未尽地捧了酒坛,仰头痛饮。

那酒淅淅沥沥流泻下来,落进口里。也有来不及咽下的,便顺着脸,污了衣裳。

通身都好似沾了酒香,一室馥郁。

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醉了,眼前迷迷蒙蒙,便是睁大了眼去瞧,也看不清四面的景色。

也不知什么时候,酒坛脱手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洪绡困乏得紧,迷迷糊糊地上了床榻,隔着被褥,摸到一丈红的身子。她心中一松,俯在一丈红身侧,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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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院中原本的“尊师一丈红之墓”旁侧,又多了一方新碑,碑上空落落,只留了洪绡二字。

沈掌柜立在两座碑前,静默良久,方才轻叹一声,道:“洪姑娘,你便是见了天下的景致,到头来,也没一个人能知晓了。”

这座小院里头,只剩下了沈掌柜一个人。

她从山下回来的时候,一丈红屋里的炭火已经熄了,屋子里头和外头都是一般的寒冷。

床上的两个人紧紧相贴,红色的被褥,与白色的狐裘,也连绵在一起。

都已经没有了生息。

相思埋了两个人,连夜就走了,再没有踪影。

沈掌柜没有追她,只是目送着相思的背影,渐渐消失。

相思随身带着好几个药瓶,满满当当,装了棕褐色的丹丸。沈掌柜对于医术不算精通,却也粗浅的知道一些,这里头的药丸,与之前闲置的瓦罐里的药物,只怕是一种。

沈掌柜无意间从窗缝里望见了,相思临睡前必得吃一粒那药丸,才能入睡。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又不过是以觊觎雪上飞鸿的财物的理由,才随了这小姑娘上山,自然也当作没有见过了。

相思临行前的夜里,坐在柴房里,酩酊大醉。

纵然醉了,也只是抱着酒坛,倚靠在墙角,乖顺而瑟缩的模样。

她见了沈掌柜,也只是撑了撑眼皮,含混地问道:“饮着酒,是不是和师父更像一些……”

实在是不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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