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穿过热闹的集市,往郊外的临风台驶去。
车夫是个闲不住嘴的,他见车帘后十分安静,便用余光一瞟发现苏离正在闭目养神,一旁的顾平根本不敢打扰他休息,正拿着一把旧折扇为他扇风。车夫暗忖了一句书呆子,便好事地唠开了:“欸,你们二位知道最近京都有一件秘事在权贵中传开了吗?”
苏离睁开眼,淡淡地望着他。
车夫来了兴致继续道:“听说那太常寺少卿家的三小姐杜珍勾引自家舅父,在祠堂内欲行不轨之事被舅母抓住,还被当时来祭祖的杜家旁支看了笑话,杜大人气得拂袖而去把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舅母处置,要知道舅母可是凶名在外的母老虎,你们猜杜小姐最后怎么样了?”
马车内二人不言。
“听说她把她的身子扒光了丢进一群正在发/春期的马厩内,三日后那原本貌美如花的杜小姐被畜生摧残得断了气,手脚也被马蹄踩断了,可惜了啊!”车夫啧啧道,“你们说那杜家人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点?”
苏离皱了皱眉,心狠手辣的不是杜家,而是齐雪萱。
杜家世代言官,那舅母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嘴巴上不饶人,这样阴毒的法子想来还是受了人的挑唆,而通过资料苏离知道这一切幕后的主使人就是齐雪萱。
齐雪萱以为原主娶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背叛,出轨,二人早就珠胎暗结,实则不然,原主与杜珍之间只是政治结合,他对杜珍并无私情,所以此时苏离对杜珍的死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有一点淡淡的唏嘘,毕竟要不是齐雪萱对原主恨到了极点,必须慢慢折磨致死才痛快,原主恐怕已经落得跟杜珍一样的下场了。
顾平见苏离皱眉,以为他不高兴了,于是瞪了那车夫一眼,骂骂咧咧道:“你这家伙!怎么拿这种闺秘之事来污我家公子的耳朵?”
在他看来,他家公子是天上的明月,是水中的莲花,是经国济世的大才!他的耳朵是用来倾听民愿的,这种后宅丑闻怎么听得!
车夫可不这么想,被传的有多神乎其神的江北顾郎也不过如此,进京三个多月一点建树都没有,还要靠他家小姐接济,要不是大小姐替他求了拜帖,以顾静之这种身份给太子殿下倒夜壶都不配,怎么可能来参加群英荟萃的群贤宴!
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真是不要脸!
车夫冷笑一声,说了几句嘲讽侮辱的话,听得顾平气愤不过,想找他理论却被苏离拉住了。
顾平委屈地开始哭诉,他家公子在江北可是百姓们歌功颂德,尊敬不已的大贤,不然也不会被地方官一路察举推荐到京都,可这京都的官场实在是太黑暗了!皇帝虽然广开言路,举贤任能,但能被推举上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像公子这种出身微末,毫无背景的人想要出仕简直难于登天!
公子每次拜托齐小姐转交给齐少爷的政论赋文,无一不是龙章凤函,惊艳绝世之作,可最后都会莫名其妙被人掉了包,隔天便以其他世家子弟的名义名扬天下,甚至还获得了陛下的盛赞!而退回到公子手上的却尽是一些潦草之作,就连普通的教书先生也写不出这么错漏百出的拙作,害得公子声名尽损!实在可恶!
“只要我的言论和时策,陛下听取了,使百姓获利,由不由我的口中说出又有什么要紧呢?”苏离笑着安慰他,他这个受害人倒是比旁人来的豁达许多,有人要让他永无出头之日,抱怨是没有用的。
车夫听了他们的话,心下一凛,惊于顾静之的心胸,便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把马车驾到了临风台的府门前。
临风台便是太子设宴广招贤士的地方,今年三月,平东一带发了一场五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水,朝中拨下了数百万银两用于赈灾可都无济于事,受灾地区日益扩大,民怨震天,朝中上下皆为此焦头烂额,太子为替君分忧,便在这临风台设宴三日,希望能招来天下贤士,为赈灾出谋划策。
今日就是这群贤宴的最后一日。
苏离从马车上下来,抬眼望去,府门前车水马龙,花团锦簇,来往者无不鲜衣锦饰,金玉环佩,一身粗麻旧衣的苏离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
京都的官场门第之见非常严重,太子说是招贤,实际上招的也是权贵中颇有文采的贵族子弟,再者就是道德世家中的得意门生,这些人背靠大树,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像原主这种寒门子弟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参加的。
苏离拿出拜帖,临风台的管事看了很久才叫侍女过来引苏离入内。
府内比外面更是奢华无度,亭台错落有致,回廊上到处装饰着垂穗的玉佩,风一吹,这些玉佩相撞便发出悦耳的叮当脆响,各种名贵稀有的花卉开满了花园,名酒填满的水溪顺着地面上的水槽潺潺流经。所到之处皆有侍女欠身行礼,定睛一看,那些侍女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苏离竟是连这里的一个侍女都不如,她们淡淡地朝着苏离微笑,那恭敬的笑容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和不屑。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昭示着这是一个他永远无法融入的世界。
苏离看了看身上的旧衣,不由勾起唇角,如果他是没见过世面,又屡次受挫的原主,忽然被拉入这样的世界里,恐怕此时已经被打压得彻底失去出仕的念头了吧,这一招可真是兵不血刃。
不过苏离不是原主,他连皇帝都当过,怎么会被这种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