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火。”

伯里斯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顺带也惊醒了搂着他的洛特。

“图书室有明火”是伯里斯在希尔达教院留下的阴影,不管他在干什么,不管他睡得多熟,这句话肯定能让他回过神来。

他很吃惊,自己竟然在野外睡得这么香甜、这么毫无防备,连对面骑士哐啷哐啷的盔甲摩擦声都没吵醒他。

洛特醒来,也是一脸迷茫。他伸懒腰的时候,伯里斯赶紧手忙脚乱地从他身边爬走了。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从后往前回顾。

首先他想起那本书。书有一肘长,半拃厚,书皮是金属制成,一侧是纯然的漆黑,另一侧嵌着巴掌大的银镜……

以前他还以为自己没见过那本书,现在书的模样竟然清晰地出现在了他脑子里。根据奈勒爵士的描述,其母丽莎就拿着这样一本书……

洛特停止思索,理了理头发,笑嘻嘻地走到伯里斯身边,假装做了一个美梦。

伯里斯正拿着施法仪器探测地下洞穴。河对岸的森林里根本没有路,对于一般人来说,别说是找地下洞穴入口了,就连正常行进都很成问题,好在他们有魔法的帮助,水晶灵摆可以帮施法者找到密道入口,还能进一步把隐匿区域的地形传达到施法者脑中。

不一会儿,伯里斯找到了入口。它隐藏在一丛灌木后,隐蔽在一块半悬空的坚实土石下,土石和灌木下的土地间形成了一个罅隙,罅隙内别有洞天。就算你站在灌木前也看不到入口,它完全藏在了视觉盲区里。

伯里斯闭上眼睛,在探测法术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投射法术,把自己能够感受到的东西直接投影在了空气里:入口下面是一块扁平的空间,向前匍匐移动一小段距离,就可以摸到一处竖井,竖井有两人宽,正常体型的人都能进入,下落大约半层高就能触到地面,前面是一条幽长黑暗的甬道……

再往前,水晶就测绘不出来了,它的可知距离有限,施法者必须一边前进一边探查。

奈勒爵士寻母心切,扒开灌木丛就钻了进去……然后就被卡在了缝隙里。大家好不容易把他抠出来之后,他才红着脸利落地脱掉全身铠甲,仅留下一件锁子甲和祭袍。

在扁平的缝隙里移动相当困难,就连身材最纤细的艾丝缇都会偶尔被岩石硌痛,奈勒看到的女人竟然能在这地方穿梭自如,可见她的身材得有多么瘦小。

进入竖井后就好多了,至少人能把肢体伸开。奈勒直接跳了下去,在下面接着公主,公主明明有缓速漂浮的法术却故意不用,偏要跳下去让奈勒抱住。

伯里斯又在唉声叹气。他和洛特想找书,奈勒想找母亲,那艾丝缇到底是来找什么的?身为公主,在黑漆漆的隧道里钻来钻去,头发沾满灰尘,手掌干燥粗糙……她没什么目的,她仅仅是想陪着奈勒而已……

伯里斯多少有点看不过去,可是又没法说什么,老人家管得太宽会惹人嫌。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观点就是正确的。他的观点是:公主就该端庄优雅,高高在上,法师就该以知识和远大志向为目标……你怎么能委屈自己假装微笑?怎么能灰头土脸地陪别人处理私事?

要是从前,他肯定会这样直接说出来……可现在他已经没有教育别人的底气了。他花了六十多年追寻的“远大目标”就是骸骨大君,他怎么好意思用“感情都是小事”来教育学生?

他又想起那句话,那句被无数法师挂在嘴边的话:“我曾在奥法之神面前起誓,愿尊魔法为唯一真理,视世俗利益次之……”

现在一想,这话简直漏洞百出。魔法和世俗利益到底该怎么区分?释放传说中的半神,还和他寻找神秘的古书,这到底算是魔法还是世俗?

洛特突然摸了摸伯里斯的额头,伯里斯这才醒过神来。

“没发烧,”洛特看着他,“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直愁眉苦脸的?”

“没有……”此刻,伯里斯又发现了一个自己的新弱点:不管刚才在想什么事,想着想着就会开始思考自己与洛特……

这症状可能也是被洛特传染的,属于习惯性跑题症的一种。它不仅侵袭聊天对话,还累及脑内思维方式……这个病肯定已经变异了。

四人均已顺利进入了甬道内。奈勒爵士走在第一个,艾丝缇跟在他身后,操纵着两枚悬浮光球——有艾丝缇在,这些探索途中的小法术都不需要伯里斯动手了。

伯里斯走在第三个,随时留意着灵摆,负责给大家导航指路。洛特在最后面,自从刚才问伯里斯是否不舒服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再说话。

走过甬道后,四人来到一片豁然开朗的空洞中。洞内一侧是水潭,估计连通着地下水脉,另一侧是地形渐渐升高的岩洞,估计能通到另一处入口,前方有一块小平台,平台上开始出现了人工建造的痕迹——地上布满破碎的石砖,对称的立柱上爬满青苔,一扇双开石门位于平台尽头,两扇门上各刻有一行模糊的文字。

由于道路一侧是水潭,奈勒小心地搀扶着公主,生怕她一脚踩空。洛特也这样来扶伯里斯,伯里斯拉住他的手,心里暗暗吃惊——洛特的掌心微微潮湿,皮肤十分冰冷。

伯里斯绷紧了神经。他从没见过洛特如此紧张。骸骨大君一向乐观开朗,甚至还稍微有一些不太要脸,如果他都紧张得满手冷汗了,那他心里的秘密显然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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